记得很早前,在豆瓣上看到过一个小组:父母皆祸害,里面的人个个都在控诉父母的罪行,那控诉里有的完全是怒其不争的悲哀。那个时候,我和妈妈关系并不亲密,看到里面若干父母的罪行,感同身受。
二十四岁那年,我的人生发生逆转,连同同爸妈的关系。那一年,我被诊断为抑郁症,尚有自知力的我选择了自救。去医院做咨询,吃药,复诊,被妈妈接回家休养。病愈后,似乎大脑的保护机制自动开启了顺行性遗忘,从发病到病愈的很多事情在接下来两年内都几乎没有任何记忆。那段时间,我以为不爱我的妈妈,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的妈妈孤身一人跑来北京把我接回家。那时的我几乎无行动能力,不吃,不喝,不与人交流,不外出,无精打采,浑身无力,甚至,脑子里像浆糊僵住一样,没办法做出任何思考。妈妈把我接回家后,仿佛对我的照顾又回到了婴儿状态,每天固定喂食,看我吃药,看我睡觉。知道我不愿意交流,从不逼我讲话。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我用药结束,状态大为好转,开始主动讲话为止。对于一个从来没有了解过抑郁症的农村妇女,我至今不知道那段时间照顾这样的女儿,她的心态是怎样的,她又如何坚持下来的。我唯一确定的,她默默的照顾着我,坚信有一天我会好起来,只是她不知道那一天会是多久。
那以后,我和妈妈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她对我的接受让我知道即使所有人都抛弃我,她永远都是我的港湾,不管我犯下任何错误。近两年,我见证了妈妈性情的转变,年轻时她凌厉泼辣,日益的衰老,精力和权力的下降使她现在变得愈加温和。我们在聊天时,对话更加平等,说话随意,更像朋友。小弟的同事父母闹离婚,我在安慰她时跟她形容我家的关系:小弟有任何事都会跟我讲,我跟我妈有任何话都可以说,我妈又会扭头把我告诉她的事情转给我爸听,所以我们家的沟通机制就是一个完整的圆。是的,现在的我,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妈妈,就在我无比自豪这一点时,我们却因为一件原本为他们着想的事情吵起来。
在我刚上班时,公司里一位四十出头的姐姐跟我说,到了这个年龄,最担心的就是父母的健康。就这一点,我深深理解,一直想着给爸妈买医疗保险。刚好一个表姐在做保险,找她咨询了一下,便想着手买。表姐打电话给老爸,他一听保费每年一万,当下不愿意买。我打给他,苦口婆心的劝,“钱不用你们花,你们健康不仅是你们的福气,更是我们的福气。但一旦有点什么毛病,至少保险一定程度上能够减轻我们的经济压力。”妈妈说了句,“你就被**(表姐的名字)的话吹进脑子里了。”那边老爸说了句,“你就咒我生病。”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怒之下挂掉电话。天地良心,我做这件事情完全为他们着想。那一刻,我脑子里浮现的便是“父母皆恶劣”。不管他们给予了你多少爱,不管如何衰老,不管两代人经济地位和权力关系如何转变,“恶劣”简直是他们的本性,根深蒂固。
在我做咨询的时候,咨询师告诉我,孩子性格的90%来源于父亲(插播一句,实验数据说明女孩子在选择老公时得多谨慎。)。是的,我见证了爷爷性格中恶劣的成为,越到老年,那恶劣的因子反而越难以隐藏,暴露无遗。现在,我又见证了爸爸性格中的恶劣,他可以扭曲事实的污蔑自己的孩子一片真心。我时常对爸爸说,等到你老年,像爷爷那样糊涂,我绝对直接把你扔进养老院。可见,我性格亦有遗传于父亲的恶劣成分。
很小的时候,特别想有自己的孩子,还曾经在笔记本上记下不喜欢妈妈对我的方式,然后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重演在自己孩子身上,还要把自己缺失的爱统统补偿给孩子。随着心路历程的改变,我逐渐意识到,这种缺失补偿感大概对于孩子的出生目的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是孩子选择了父母”,他们的到来永远都应该是上天注定和顺其自然的事,与父母的个人意志无关。
在谈到以后孩子的教育观时,我永远持有一种无畏无为的态度,我只要他们“mentally and physically health ”,这样,无论顺境逆境,孩子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活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