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北方》
南方的天气像孩子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阴雨连绵,乌云密布,有时艳阳高照,百木葱笼。
他在这里20多年了。
那一年他初中毕业,没考得上高中,家境清寒,而他是也不想再徒增父母的负担。在同龄人中,他是早熟的那一种,他能从父亲的眉眼中,看出不易。他是那种宁愿自己再苦再累,再委屈,也不愿别人为难的人。
大概7、8岁的时候,他腿疼,扶着墙都走不了了,他羡慕着哥哥可以穿球鞋,他说:爸爸,你给我买一双球鞋,我的腿就不疼了。那时候,一双球鞋2元钱,可是没办法,穷啊,只能给哥哥买一双,弟弟就没有。他心里多么想要像哥哥一样的球鞋啊。后来,在他腿好一点的时候,他看哥哥脱了鞋子上炕,就赶紧凑过去问:哥,你下地不?在得到哥哥的应许以后,飞快的下地穿上那一双梦寐以求的球鞋,来来回回的走走跑跑,感受着,也享受着。站在院子里左瞧右看,心里在窃喜着,要是不用脱下来就好了。
老二,我的鞋,在哥哥的喊声中,飞快地把鞋脱下来,爱惜地放在一边,他心里多么不舍啊,但也得还给哥哥。
他从没有跟爸爸哭诉过他的要求,因为他知道他不想让爸爸为难,就为难自己。
有一年大年二十九,村里的孩子们都换上了新衣服,爸爸在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走遍了所有的供销社,只买到了可以做一套衣服,再加上一件上衣的布料。妈妈连夜赶工,裁剪设计,做好了孩子的新衣服,还有一条用妈妈的一条不算太旧的裤子改小的裤子,兄弟两个在面临选择谁穿那条旧裤子时,他说:哥哥爱好看,我旧的也行。于是偷偷抹了眼泪,穿上了那条不算太新的裤子,到底年纪小,开开心心跟小伙伴放鞭炮去了。
大概他的自我牺牲精神与生俱来,所以后来他参了军,成了一名军人。
从初中毕业参军,到复原,再到后来的跑运输,一路走来,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常走的路线,靠近缅越边境,炮火连天的时候有,遇上歹徒的时候也有,但他身上那股铮铮傲骨的血性,这些年倒也没怎么着。
现在有了孩子,对女儿的疼惜与爱护,让他想做一个好父亲,开始体会父母的不易,那些年他不是没恨过,他恨过、怨过,在这20年当中,他几乎没有回去看过父母,一方面觉得自己的事业家庭重要;另一方面来源于自己心里的怨恨吧。是近几年为人父,才深切体会父母的恩情。
北方的家,父母健在,只是年迈,20年来,第一次回家,妈妈哭着说:你是我生的儿子啊,怎么这么多年不回家,难道你不想我们吗?他没有哭,也没有说什么,他的心里也难受着。跟父亲彻夜长谈,聊这些年的不易与心酸,我想他解开了他的心结。
南方的丈人丈母娘,一起生活了20多年,如今他盖起了三层的别墅楼,他们还在一起。看着北方自己出生的地方,破破烂烂,父母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心酸与痛苦,没有人能体会到,我是我妈的儿子,却在孝顺着别人的父母,自己的父母却是这样的境况。
40多岁的年纪,还不算太老,但他开始想家,想有爸妈的地方,有时心里的想法和现实的无奈,会让他身心俱疲,他不知道南方、北方,到底哪里才是他的家?有时苦闷的心绪会使他烦躁不已,家庭的压力,爱人的压力,生活的压力,他想所有的事都能像想象的一样完美,可是就算三头六臂也无法做到两全其美。于是他又开始想家,北方的家,南方的家,到底哪里才是他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