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临下班，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徐，你有男朋友吗？”
我虎躯一震，立即开始一长段高质量输出：“领导，我没有男朋友，而且近几年我也没有要结婚的打算，我觉得年轻人还是要以工作为主，不断努力奋斗，丰富自我，为公司创造价值！”
还暗自窃喜，真是个小机灵鬼。
领导眯眯笑着：“我爱人的弟弟，今年28岁，各方面条件也挺不错，要不我安排个时间，你们见个面？”
“啊？”
“他呀，之前一直因为工作，后来又被派遣到非洲呆了两年，这不就耽误了嘛。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你也是个细心踏实的姑娘，就想安排你们见个面，互相了解一下，你看你有时间吗？”
为什么领导会在这么多实习生里，偏偏选中我啊。
但是怎敢驳了领导的面子呢……
2
我承认，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确实有被威逼利诱的成分在。
那天下了班，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刚好看向我这边，冲我笑了一下。
那是我见到老曹的第一眼。
心想，还好，真人比照片还好看些。
他帮我打开车门，我迅速坐进车里拉上安全带。
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同事看见那就不好了。
路上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过了会儿，他冷不丁说了句：“你眼睛长得真好看。”
是嘛，早知道我今天洗个头……
我尴尬地笑笑，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到了餐厅，他把菜单递给我：“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一顿饭吃得尴尬又沉默，在我还在纠结凤爪的骨头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时，他又把菜转到我面前：“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好的，谢谢。”我含糊不清地回答。
“跟我说话不用拘束，我很随和幽默的。”他笑起来，真好看。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颜狗，肤浅了肤浅了……
3
我工作很忙，老曹也很少给我发消息找我聊天，但是他会在下班的时候准时来接我去吃饭。
我时常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小妹妹，像是他的饭友，却唯独不像是他的女朋友。
直到有一天，老曹在送我回家的路上突然问我：“你怎么都不关心一下呢？”
我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单纯无辜地反问他：“关心什么？”
他无奈，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真是个傻丫头。”
那天车子停到小区门口，他没让我下车，而是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收入、家庭，以及他的恋爱史，最后，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网上都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这有点草率了吧？
但我还是开心地点点头：“我愿意呀。”
4
我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很快沉浸在热恋的甜蜜当中，老曹比我大六岁，我喜欢他身上成熟男人的魅力，我常常觉得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爹”味儿十足。
他对我简直可以说是宠溺，他会给我制造浪漫的惊喜，尽力满足我的各种小心思，他说，想让我在多年之后回忆起这段恋爱，依然是幸福的，不会感到遗憾。
后来，他来公司接我的时候，我会开心和他拥抱，不会再迅速钻进车里。
我也曾经傻傻地问过他：“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啊？”
他装作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喜欢你认真干饭的模样啊。”说着捏一下我的脸蛋：“真是太可爱了。”
“你逗我！”
然后他又凑近过来问我：“那你看上我什么了呢？”
我郑重地回答他：“我大概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从前看到网上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我承认，我对老曹就是。
5
在领导的推动下，我们很快互相见了家长，订婚、结婚，都顺顺利利，赶在他奔三之前完成。
朋友都说，我这工作找得值啊，公司不但发工资，还发了个老公。
婚后的老曹格外贴心，对我更是宠爱有加，很快，我便怀孕了。
婆婆知道消息特地赶来，说让我辞职在家安心养胎，反正老曹收入还不错，养活我们母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孕期的各种妊娠反应，再加上婆婆的唠叨，我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离职，在家安心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没想到，这一离职可不得了，我跟婆婆在家大眼瞪小眼的，她整天盯着我，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还给我炖各种补品，说我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搞得我不得不吃了吐，吐了吃。
我知道，婆婆也是为我好，可我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妊娠纹欲哭无泪，只能跟老曹发脾气，他去跟婆婆沟通后，这种情况总算改善了些。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婆婆跟人打语音的时候说：“这回这个可难伺候，慧慧那时候怀孕哪有这么娇气……”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一字一句还是戳进了我的心里。
慧慧是谁？
6
晚上老曹回到家，见我黑着脸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过来哄我。
“诶哟，谁把我们家小宝贝惹生气啦？”
我扭过头：“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谈过一个四年的女朋友？”
“对呀。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分手了，再也没联系过。”老曹见我生气，也没敢再嬉皮笑脸。
“那她叫什么名字呀？”
老曹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告诉我嘛。”
“陶慧。”
“陶慧？！”
原来她就是慧慧……
他们在一起四年，该发生的都发生过，老曹从前再三向我澄清，前女友早就已经嫁人了，他们之间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也不会再有联系。
可是结合今天婆婆说的话，莫非那个慧慧怀过孕？莫非……
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7
一连好几天，我都心事重重，老曹还以为我是在家憋坏了，就带我去公园散步，带我吃火锅和冰激凌。
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的脑子里面一遍遍地回放婆婆说的话。
他们那时候也有过孩子吗？慧慧和那个孩子在哪里？老曹又为什么不要她们了呢？老曹故意瞒着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无数次想问他，可就是张不开口。
万一是真的，万一撕破脸了，我该怎么办？我是要跟老曹离婚，把孩子打掉？或者独自带着孩子过日子？又或者，他跟慧慧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而我只能接受事实？
我没有勇气揭开事情的真相，也没有勇气去接受现实。
他告诉我他们在一起四年，也没告诉我他们之间有过孩子啊。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老曹像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他往日对我的宠爱和贴心都是装出来的！
8
还有两个月就要到预产期了。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小家伙在我肚子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偶尔还要踹我一脚，疼得我呲牙咧嘴。
姐姐特地从杭州赶过来看我，一次闲聊中，我忍不住把我的疑惑讲给了她。
“要不咱们查查，不然在你心里这永远是个疙瘩。万一没这回事，也别冤枉了他。”
我没有说话，这件事就算是被默认了。
果然，等了不到一个月，姐姐拿来了一个文件袋。
可是里面的资料翻来翻去，发现陶慧确实有个孩子，今年只有三岁，三年前老曹还远在非洲，而且陶慧那个时候已经嫁人了。
“那就是流产了？”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老曹回来了。
我赶紧把档案袋放起来，跟姐姐转移话题，开始天衣无缝的表演。
姐姐：“我觉得还是得问问清楚，毕竟这个事情给谁心里也难受。”
“谁心里难受呢？”老曹哼着小曲儿，心情很不错。
“咱们聊一个朋友，他老公之前让前女友怀孕了，又害得人家流产，还瞒着她，结果被她给发现了。你说他老公是不是个大崽种？”
老曹附和：“那的确挺过分的。”
姐姐顿时提高了嗓门：“那何止是挺过分啊！那简直就是渣男！”
老曹一脸懵地看了我一眼，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情绪这么激烈。
9
老曹拿着档案袋到我跟前，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把它放到柜子里之后，就忘记转移阵地了。
真是一孕傻三年！
我站起身，肚子顶得他后退了一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在外面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嘛？”
老曹又是一脸懵：“我在外面干什么了？”
“你跟那个陶慧，你们之前有过孩子是吧！”我双手叉着腰，我二比一，有什么好怕的。
“这什么跟什么啊？”老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敢情我就是你姐姐嘴里说的那个大崽种、大渣男啊？”
“你不用装傻，我已经基本了解事实真相，你也不用转移话题，等这孩子出生，我们就离婚！”
听到要离婚，老曹的气焰明显下降了许多：“你先告诉我，谁跟你说，我跟陶慧有孩子的？”
“我那天，听到你妈打电话，说我毛病多，慧慧那时候怀孕就不娇气……”我委屈巴巴地说着，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骗我呢？”
憋在肚子里的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我越想越生气，越哭越激动，偏偏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不安分，我赶紧扯住老曹的胳膊：“我肚子疼……”
10
经过一天一夜的阵痛和撕裂，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老曹高兴得花枝乱颤，寸步不离地守在我和女儿身边。
等我好一些的时候，老曹握着我的手：“丫头，你是不是傻，我要是跟别人有小孩，干嘛还要娶你呢？”
“可是……”
老曹轻叹口气：“妈打电话时说的慧慧，是我姨妈的女儿，周慧慧。她老公跟她离婚了，娶了个新媳妇好吃懒做，妈那天是跟姨妈吐槽她前夫的新媳妇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瞬间觉得无地自容，居然这样怀疑老曹，还让姐姐私下调查他……
“那当然啦，你要是不信，等你除了月子我把你们聚在一起，你们吃个饭？”老曹拖着下巴，一脸笑意。
我赶紧说：“倒也不必。”
“你以后啊，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不要在心里憋着，你看这次闹出了多大的误会，那天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快要把我吓死了。”
“那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气自己没有早点察觉你的情绪，让你胡思乱想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就翻篇了，你个小笨蛋，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我点点头：“知道啦。”
11
出院回到家，婆婆跟在月嫂的屁股后面虚心学习科学的育儿知识，在厨房学习怎么给我炖汤，老人家兴致高昂，她念叨说，学会了万一以后我们二胎的时候就不用请月嫂了，我和老曹只能无奈笑笑。
老曹已经能熟练地给孩子换尿布，拍奶嗝了，我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他忙前忙后，不由得想笑。
想到第一次在公司门口见到他时的样子，与如今俨然判若两人。
但是我好爱他，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