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走在海风习习的街上,几个人插科打诨玩得不亦乐乎。尹然电话响起,挂断电话跟他们说,“我要去接二爷。你们继续逛?还是怎么安排?”
牧沙搂着她的肩,垂涎的模样,“当然要先见见二爷。”
“得了吧,你就是想占我家二爷便宜。”尹然白她一眼。左小桑奸笑:“她对二爷处男身份一直念念不忘……”话没说完就被阿顺捂了嘴,把她脑袋按进自己胸膛。
余昕淡淡一瞥,傅璇叶对左小桑这个白痴说话不经大脑的同样是一瞥。牧沙一笑,森森白牙。左小桑刚抬起的头又埋回阿顺的怀里,像鸵鸟一样躲了起来。
“桑猪,走,咱俩小树林里去聊聊人生,畅想一下未来。”牧沙一把勾住左小桑的脖子,生生把她从阿顺的怀里拖了出来。
阿顺怕跟牧沙抢夺左小桑误伤,根本不敢使劲。分分钟就被牧沙得逞。二爷也不等了,直接拖走。
剧情跳跃得太快,卢植完全没搞清状况,牧沙一行人就走开了去。
在酒店大厅,二爷远远就看见从旋转门进来的尹然,快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妈咪,我今天玩了好多东西……”然后二爷开始滔滔不绝讲诉今天跟糖果去玩的过程。当他说到看见糖果跟漂亮姐姐亲嘴的时候,尹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摸着儿子的头,尹然淡定地说,“二爷,非礼勿视……”
二爷一脸茫然,“非礼勿视什么意思?”
“就是不该看的别看。”
“什么是不该看的?”二爷刨根问底的架势有出来了,“他们就在我面前,我想不看也不行呀。”
得,人家都愿意表演了,哪有非让自己儿子不看的道理。她想着回头得好好跟二爷讲讲某些事情的情况了。她的同学里可有孩子十岁就在孩子书包里放套套的爹妈了,她家二爷也十岁了。
走进电梯,二爷才看见跟在自己妈咪后面的卢植,礼貌的招呼,“卢植叔叔好。”
卢植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相处,回话还是不回话?该说点什么?最后他只能笑了笑。
回到房间,睡觉之前,尹然收到微信信息,牧沙说他们晚上赶去下一个地方,所以暂别了。
躺在床上,她忽然就没了睡意。三十五年,她认识了许多人,也记住了许多人。有许多人成为朋友,也有许多人在行走的路上不再见,或者说走着走着就散了,丢了。倒不是大家相处的时候不愉快而不再联络。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联络。
她认识的人,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有的人是刻意不去联系,有的人是联系不上,有的人是觉得她没有可利用价值,有的人是根本不在意。
这本就是生活中的各种插曲,然后谱写人生章节,最后到死时落幕。除了铭记刻骨,其他都只是走马观花。大概,更多的,都已经忘却。
像牧沙,像里加。不见时,就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平时也很少联系。某一时刻想起来了,联络一下,就好像从来没有分别过一样的熟稔。
像骄子,头几年,偶尔还说两句话,现在几乎没有联系。再让她去跟骄子聊天,她不知道说什么,骄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朋友缘分尽了,余留比如当年的那份温热,慢慢在时光流淌中一点一滴消失,然后,只成为生命中曾经的一抹点缀。
早晨起床,尹然睁开眼就感觉天旋地转。试图起床,身体支起35度,眩晕感迫使她跌回床上。
这该死的头晕。要命了。
静静躺在床上,想等这股眩晕过去再找药,吃过药应该能好点。外面天色如何看不清,窗帘层层叠叠,屋里完全没有光亮。如果能看到天色,以二爷的习惯,早就已经醒了。
“妈妈。”二爷从旁边的床上爬到她的床上,坐在床边,她眯着眼,摸摸他的头,他亲亲她的脸,“妈咪,天怎么还没亮?”
“你把窗帘拉开,天就亮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啊?”二爷跳下床,拽着窗帘用力一扯。“哗啦——”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二爷大吃一惊,被太阳眩得睁不开眼。
门被敲响,糖果的声音传来,“四姐?四姐。”
二爷去开门,糖果进来看尹然还在床上,笑着说,“四姐,二爷我带走了啊。”
尹然疑惑的问,“你为什么叫我姐?”
“二爷说,叫你阿姨把你叫老了。不许叫你阿姨。”糖果捉狭的笑,二爷看起来比较得意。
尹然无语,“那为什么叫我四姐呢?”
“不知道啊,二爷说的。”
好吧,二爷说的。二爷呢?
二爷洗漱完出来,解释,“大姨说妈咪排行老四。”
这个解释不错。
“得了,你们去吧。别一直晒太阳,小心晚上回来又喊皮肤疼。”
“昨天晒狠了?”糖果惊讶的看二爷黑中带红的肩膀和脸。
尹然叹口气,“昨天晚上回来可浪费了我好些面膜。”
两小子都笑了。招呼完了往外走,开门还没关上,就看见卢植刚好从房间出来。
彼此打了招呼,糖果跟二爷走了,卢植进来,却没想到看见尹然还在床上的样子,愣了一下,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退出去。
“帮我个忙。”尹然说话。她刚才不时眯着眼,不时闭着眼。根本不敢睁大了眼。
卢植转身进来,看她脸色不太好,“你生病了?”
“可以帮我把包拿过来一下吗?”她闭着眼,双手抚着额头。他转身看了看四周,找到她的包。她还是闭着眼,却准确无误的从包里摸出了一只药瓶。
在她拧盖子的时候,他去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吃下药,她说,“谢谢。”随后埋头在被子里。瓮声说,“我有点不舒服,你不用管我。”
他没有回话。跟着她听见他开门,离开房间的声音。但好一会儿才听见关门声。她没去注意屋里,只管埋头蜷缩在被子里,让那股眩晕和疼痛过去。
尹然昏睡了大半天。不是昏迷,是昏睡。想睁眼睁不开那种沉睡,好像没睡醒被人叫起来似的,撑了火柴棍都能合上眼皮。
卢植一开始把手提电脑放在膝盖上玩,后来放到梳妆台上,一边充电一边玩。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任劳任怨的守在这里,充当家人的角色。
等尹然彻底醒来,已经是下午4点多。她叹着气,抚着头,闭着眼起身。被子里面的姣好身材只穿了一条深V吊带裙。他本来随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一看她这打扮,顿时不知道眼该往哪儿放了。
慌忙转头,手肘碰到茶杯,杯子从桌面掉在地毯上,“砰——”的闷响。
尹然蓦然睁眼,循声看去。惊诧屋里出现的人,不由问:“你怎么在?”
卢植有点尴尬。不,是很尴尬。摸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说,“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她哑然。
想想自己睡觉挺老实,应该没有出现磨牙放屁一类尴尬的事情。转念一想,就算出现了又怎样?反正睡觉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又是一声叹息。
“等我洗个澡。”
两人结伴下楼,寻了最近的一家西餐厅,各自点了餐。卢植要了一瓶红酒,尹然却接到一个电话。
“怎么了?”电话是岳婷打来的。听她说完前因后果,尹然笑得挺无奈。
她知道岳婷有个闺蜜,那个闺蜜曾经有一件让她们这几个女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事。那个闺蜜,就像电影和小说里写的那样,深爱一个男人。一见钟情直至老死。曾为了那个男人一年不出家门,颓废在家。那种刻骨铭心到死而无憾的爱尹然跟岳婷都不太能理解。
现在那个闺蜜所深爱的男人车祸死了。闺蜜居然要去男人家中无视男人的妻子孩子要为男人披麻戴孝。
……
尹然和岳婷都不是那种因为爱可以失去理智的女人。或者说,她们没有遇到过让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为其可以抛弃一切的男人。
这算不算遗憾?
算吧。
即使当初还作为一个单身姑娘时她以为自己爱上过骑士,后来证明她不过是在寂寞的时候把情感寄托在了骑士身上。而当骑士身边出现了花儿的时候,她自觉的退出了那场啼笑皆非的剧目。
要说刻骨铭心……
她仰头凝望某一处,陷入深思。
她有常常想到他吗?或者说,对一个人的深爱该如何表达?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概她真就是里加口中没心没肺的一类,到死都不会为了所谓的深爱失去理智。
深爱?
想想,她笑了。
突兀的笑在卢植的眼中是另一番滋味。
挂了电话,懒散的切割盘子里的牛排。一刀一刀,将整块牛排全部切成了肉丁,再一口一口吃下去。
她对史明苏的感情,算爱吗?
她问自己。却问不出明确答案来。
婚姻与爱无关,婚姻只与互相扶持,与理解相关。若无爱,也可以嫁。他愿担待她,她才回应他。他若不乐意,她也无需相敬。
这种相敬如宾的生活,缺少了什么?和谐?还是激情?她其实可以确认自己对史明苏的感情,要说爱,她和他都不是那么深爱彼此。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遇到了适当的人,然后合适的嫁了。
婚后她愿意做一个贤妻良母,婚后他愿意为她守身如玉。
婚姻。不需要太多爱情。只需要对彼此的珍重与爱护。
他爱护她的同时,她必定回应他的关爱。然后彼此做伴,相互携手。这些,与爱情,没太多关联。
因为缺少爱情作为婚姻的基础与元素,所以他才会在婚后出轨吗?尹然觉得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两人已经发展到现在的样子,与爱情有关吗?与婚姻有关吗?与别人有关吗?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她做她愿意做的事情,而后保持自己对婚姻的忠诚,不做让他难堪,也不做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她脸皮薄,心气儿也不够高,所以她做不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当然,史明苏若愿意,她也可以支持他。但是支持他的结果当然是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我不闹,你也别闹。大家以和平之道为前提,你不为难我,我不为难你。我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本分,这与爱情没太多关系。爱你,不代表就可以一味宠着你。不够爱,也不代表作为一个妻子不去宠你。
安静的吃完最后一口肉。端着红酒杯晃了晃,滑入喉咙的酒水有点酸,有点涩,有点甘甜,还有点香醇。
她又想多了。
想归想,做归做。
即便爱得不够深沉,她同样是一个职业化的贤妻良母。因为,史明苏在与她结婚之时就已经被她纳为家人。对家人的关心与爱护是必然,对家人的宠爱与疼惜也是必然。
所以,她爱他,与爱情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