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四月二十七日。
我躲在卧室,偷听着他们的谈话。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这场游戏,居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外面那个男人,叫乔伊,父母是部队老干部,家境优越。他拥有一个规模中等的广告公司,月收入不菲。这座房子坐落在一片高档住宅区,是去年乔伊为了证明我们相恋而买的纪念品。我们平常只有周末的时候过来住。乔伊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平时都和父母住,晚上也尽量不应酬。外面还有一个女人,以前我未曾见过。她高挑的身材,有一种特殊气质,不妖媚,但骨子里那种柔美的高贵气质,让我敢断言,一定也是佳境出身。
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我,昨夜11点下了飞机就来到了乔伊和我的家。乔伊没在家。他知道我是明天的飞机,绝不会想到我提前完工连夜就返回了。早晨我正在睡意朦胧时,我听见大厅里有人在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乔伊,我父母问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你看海逸饭店可以么?他们想这个月底就举行,毕竟从登记到现在也已经半年多了。”我的头突然间一片空白,连忙起身看着外面的两个人。他们何时进来的我不知晓,但这番谈话却着实令我不知所措。
我是去年认识乔伊的。要不是给他们公司做兼职文案,我想我永远不会邂逅这个温柔体贴却又不乏男子气概的男人。我必须承认,我爱乔伊,发自内心的爱。我渴望同他一起过完今后的每一个日子。但是,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成了一个第三者。我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子。一种屈辱和一种自责懊悔统统占据了我的内心。
自从19岁那年父母离异后,我对第三者这个概念是恨之入骨。爸爸从我16岁那年就在外面有了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女人,那个女人是第三者,名符其实的第三者。终于三年过后,爸爸将房子留给我和妈妈后,离开了我们。至于我,已经过了18周岁,再不需要什么抚养权了,不过爸爸还是坚持要支付完我大学的费用。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我看到她枯黄的脸上,显示的是一种哀怨和无奈。我知道她痛苦,一个和自己生活了20年的男人,就如此轻易的放弃了他们的情分,放弃了那个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对于一个40几岁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家庭子女更重要的呢?妈妈经营的服装店关张了,从那以后她很少出门,但是她嘴里总是不停的和我念叨,要不是那个第三者。。。。。。我无语。从那时候起,我痛恨所有的第三者,认为她们就是危害世人和幸福的妖孽。在给《清丽女人》杂志做专栏的时候,我也时常写一些关于第三者的故事。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的我,居然会成为一个阻碍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乔伊不知道我在几米远仅一墙之隔的地方,了解了所有的真相。这个我深爱的男人,原来早已成为人夫。是我在其中不明所以的还爱着,继续迫害着另一段感情。我内心痛苦,但比更痛苦的是我觉得自己很肮脏,羞耻。我恨自己,那种永远得不到原谅的恨。
乔伊用繁忙作为借口,拖延了那场婚礼的仪式。但,那只是个仪式,在法律上,他们早已是名正言顺 的夫妻。其实,我相信乔伊是爱我的。到如今,仍然相信。
乔伊将她送出门,两人各自开着车背向而行。向左走,向右走,但始终他们还是会绕回原点,相向而行。冥冥中,我感到一种恐惧。
那天过后,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乔伊真不知道我已是个知情者一样。我给乔伊打了电话,他一小时回到了我们的“家”。他依旧潇洒,依旧阳光。进来时给了一个深情的拥抱,说:“欢迎我的宝贝儿回家。”说实话,那拥抱很紧,但让我觉得是此生最冷的一种温度。我笑了笑说:“我想吃虾。”乔伊的厨艺还是相当不错的,从我们认识的时候开始,他每周都会做些我爱吃的菜来庆祝周末。我最爱吃的,还是油焖大虾。看着红红的大虾,那食欲就来了。乔伊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我没有去帮工,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他大概觉得我是因为出差太累而懒得动吧。其实,我正一个人在外面发呆,环顾着这个房子,这个曾经让我幸福快乐的国度,如今却成了我内心中的一种对自己的轻蔑和羞耻。我不敢告诉乔伊,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我害怕当面对证我是一个第三者。
我们那天开了一瓶红酒。那种气氛应该是很浪漫的,但我已然忽略了。我仿佛一个罪人,在做着愧对良心的行为,羞耻与愤怒填满了我整个心灵。我拼命的在问自己,我该怎么办?乔伊对我说:“你知道么?你是我遇见过最让我动心的女人。”听着他的话,我依旧感动。不管如何的对与错,我对他的感情依旧浓烈。
后来的几天,我们没有再见面。他由于工作的事务缠身,一直没有闲暇顾及到我的晴转阴。我约了他周末的晚上在BANANA见面,我们常去的一间BAR。不过那天,我带了另外的人T,T算是我的知己,但绝对无法成为情人。乔伊来了之后,我介绍他们认识,并告诉他,T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下个月要去南方结婚。乔伊的表情很木然,但随后他平和的说:“祝贺你们!”如果乔伊能够大发雷霆或拼命的质问我,或许我内心会好过一点,而他的平静,让我更加眷恋这个男人。乔伊以家中有事为由,提早离开了BAR。其实我早已在当天就收拾完了在乔伊那边的行李,预先准备好了这样一场分离。我不想让那个事实展露在我们之间,我是第三者。
……
二零零八年五月二十七日。
这个城市又漂亮了。离开的四年里,我一直在回忆这个地方,一直想象它的模样,留恋它的韵味。
我想,乔伊现在应该很好吧?每天接送太太上班,事业兴隆,一切和幸福有关的词语我统统都能想到。而我,一个人依旧漂着,我发现我的内心有一堵墙,在离开乔伊之后,再没有人能进入我的心。或许每个人一生都会遇见那样一个人,让你,或痴或迷,或者选择遗忘,或者选择收藏。总之,无法抹去的一定是那一段惨着血丝的回忆。
约了原来的同事吃饭。其实无非还想了解乔伊。但知道这他的现状之后,我反而更加痛苦,反而后悔我这一次的回来。现在的我,烟抽的更加凶了。短短一个晚上,我抽了一盒的红双喜。这些年一直都抽它。或许,羡慕那喜字的模样吧。说白了,都是给自己空虚的心找点填补的东西。
原来,乔伊在我离开之后并没有多么幸福。四年前他开车出了车祸,自己虽无大碍,但他的未婚妻却因此就成了植物人。乔伊没有和她离婚,就这样一直生活着。原本善良、阳光的昔日男孩形象,早已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老的脸,郁郁寡欢的神情。我心痛,但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发现我又一次站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带。我想去找乔伊,我想照顾他,但乔伊有妻子,我依旧是第三者;就算乔伊不离婚,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这样他反而心里的愧疚感更强烈,因为我太了解他的心。我能做什么呢?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开始后悔我回来这个地方,我以为什么都可以时过境迁,但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我没有去见乔伊。我又一次离开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还会再回来?路过那间我们常去咖啡屋,里面传出了那首歌:她只是最最无辜的第三者,就算她消失此刻,告诉我能得回什么呢?责怪她又凭什么呢?她只是无意闯入的第三者……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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