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贾政称得上荣国府的一股清流,他诗书传家,礼贤下士。儿子贾宝玉万千宠爱如宝似玉,正室王夫人吃斋念佛。而小妾赵姨娘看上去愚昧,倒三不着两的。幼年时总不喜欢她,觉得她张牙舞爪,智力低下,拖累儿女。如今身为人母,我对她多了几分怜悯和理解。
年少不懂赵姨娘,读懂已是中年人。
以出身论,赵姨娘是大户人家的丫环,还不是普通丫环。从王熙凤和贾府众人的态度看,赵姨娘她应该是王夫人的陪嫁丫环。因为她对王熙凤的家底比较了解,王熙凤在她面前也颇无忌惮。那一回她走来,众人都起身问好,唯王熙凤不动身,很大程度源于她本是王家的奴婢。否则,连大老爷赏了秋桐给贾琏,王熙凤都要忍气吞声收下。贾政的小妾,王熙凤又怎么敢不尊重?
从嫁人上论,虽然不是八抬大轿嫁入贾府的,但赵姨娘跟对了人,她跟了贾政。贾政年轻时比较风流,又走了科举考试的路。他有才有颜有家底,算得上富N代中的学霸,妥妥的国民老公。
世家公子素有娇妻美妾的惯例,不提荒淫无耻的贾赦,连贾政的长媳妇李纨曾说过:“原来贾珠在世时,何曾没有两个美妾的,只是后来都守不住。”而赵姨娘就做了贾政的美妾,成为了人上人,还生下一对儿女。
这说明了几点:一、赵姨娘美得让人动心,这从探春身上可以应证;二、作为侍女,赵姨娘很会服侍人,是王夫人的左臂右膀。否则她会遭到打压遣送,也少有机会能入贾政的眼。三、贾政很宠赵姨娘,有儿有女就是明证,周姨娘一个娃都没有。而且贾政多次留宿赵姨娘处,而赵姨娘陷害王熙凤和贾宝玉后出言无状,被贾母当场呵斥,贾政喝退了她,出面解围。四、贾母等上层最初也比较认可赵姨娘,否则她难以上位。
看贾宝玉房里几个大丫头的争斗可知,当姨娘的竞争压力特别大,个个都想争编制。同是丫环,宝玉跟袭人麝月等大丫环暧昧不清,看小丫环红玉就觉得面生。当姨娘除了跟主母和男主人搞好关系,上层的支持也很关键。比如晴雯被贾母看中,袭人投靠了王夫人,王夫人扶袭人上位,又设计赶走了晴雯,才让袭人当上了准姨娘。
而贾政除了正室王夫人,也就是赵姨娘和周姨娘。论存在感,赵姨娘甩了周姨娘好几条大街。作为荣国府当家人的小妾,赵姨娘站C位出道,儿女双全,俨然人生赢家。估计因为太顺水顺风,赵姨娘的心态随着年龄增长有所膨胀了。能当上姨娘,背后的心酸和付出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王夫人不比王熙凤手段狠辣,可赵姨娘有儿有女,贾珠又早早病夭,对比之下王夫人难免心烦。她吃的苦受的罪,又有谁知道?在风霜刀剑严相逼的贾府,虽然有贾政的宠爱,可贾政有时做官在外,又不惯于俗务,赵姨娘有多少血泪自己吞?随着儿女逐渐长大,她看王熙凤杀伐决断,宝玉万千宠爱,觉得凭什么自己不能站到台面上来?
女儿探春又红又香,首屈一指。儿子贾环是备选继承人,可圈可点。这种心态的膨胀,直接定下了赵姨娘让子女吃苦受罪的基调。在小辈们面前,赵姨娘颇受尊敬。她一来,黛玉宝玉们纷纷起身问好。吃喝用度更是不凡,袭人都比寒薄人家的姑娘要尊重,何况功不可没的赵姨娘?可她不安富尊荣,没事出来倒腾一下。存在感那么强,她还要来刷一波。
探春给宝玉做手工,赵姨娘讲闲话:正经的环兄弟,鞋搭拉袜搭拉没看见,气得探春头直扭。探春帮忙管家办丧事,赵姨娘来为兄弟争闲气:就为了多要区区二十两银子。这样赤裸裸的索要,把探春气得哭了。若她能认清定位,像周姨娘般安分守己,不知探春会少吃多少苦,少受多少罪。
作践完探春,她又寻上了贾环。第六十回贾环跟怡红院里的小丫鬟芳官讨要擦春癣的蔷薇硝,芳官却因为她的硝是藕官赠的,“不肯与别人”,于是给了贾环一些茉莉粉。赵姨娘对于芳官的糊弄怒不可遏,一席话骂得贾环“便低了头”,彩云劝也不听,接着又骂贾环:“呸!你这下流没刚性的,也只好受这些毛崽子的气。平白说你一句,或无心中错拿了一件东西给你,你到会扭头暴筋,瞪着眼睛摔娘,这会子被那起毴崽子耍弄,就罢了?你明儿还想这些家里人怕你呢!没有毴本事,我也替你羞。”这一段粗鄙不堪入耳的话,贾环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消化。随后赵姨娘大闹怡红院,被小丫环抓抓打打,闹得十分难堪。告到探春处,又是一场拖累。德不配位,赵姨娘生生地拖了孩子们的后腿。说到底还是心态问题,该放手时不放手,胡搅蛮缠瞎折腾。
《红楼梦》里的母亲们命苦的实在多,刘姥姥只一个女儿,称得上“绝户”,但她乐天安命,为女儿一家挣了个好前程。后廊上的五嫂子,独自拉扯大儿子贾芸,家产被亲兄弟卜世仁侵吞。多年来负重前行,她不过在芸儿谋得好出路后,俱欢喜了一番。赵嬷嬷那么大年纪了,还得厚着脸皮为两儿子求事情做,求了贾琏不管用,又找上了王熙凤,也没见她哭天抢地,只是放手去搏。相对于她们,赵姨娘简直像生活在蜜罐里。贾政品行端正,常宿在她房里,两人喝酒说话。连贾母都知道他们关系亲密,
否则,王夫人正室会对婢女百般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