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练习】
就说沉默。六年之后,她沉默了。沉默有多种多样。但她的沉默并不是与生俱来,她的沉默是有缘由的,犹如长时间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终于燃尽了汽油,耗干了机油,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下。她也许释然了,也许没有,只是绝望了。从热烈到平静是两个俨然不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的链接处有一个特殊的区域,也就是炼狱。并不是每一份情感从轰轰烈烈的燃烧都可以平静的过渡到死一般的沉寂,这之间要经历炼狱。在炼狱的入口处,她必须经历一次内心的大拷问、大裁定。它是纠结的、痛苦的、难舍难离的、无可奈何的,直至万念俱灰。在记忆的深处,她并没有失去对他的留恋,她失去的只是她与他的关联。因为关系的缺失,世界一下子变了模样,变暗了,变旧了,变远了,关键是,变得支离破碎,也许还变得分崩离析。为了活下去,她必须要做一件事,忘记。她必须把过去全部忘记。这忘记不是用时间,不是用新欢,是用理智。必须在黑夜里关掉幽灵一样发着蓝光的手机,绑住忍不住要联系的手。她必须感受到他联系不到她而造成的她内心的焦灼。什么叫破茧成蝶?破茧成蝶就是你得有争破那个过去的茧壳的勇气和决心。
光断联是不够的。这里头有一个更大的考验,那就是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她需要钢铁一样的意志和石头一样的决心。她也需要时间。她想成为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女子。她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她的步伐是混乱的,左一脚,右一脚,步态摇摇晃晃。当她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很少有人知道她变了,她变成了崭新的一个人。通常,这个崭新的自己和她最初的样子相差甚远。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如何展现在众人面前。她就沉默了。
经历巨大事件改变后的沉默才更像沉默。仿佛一片空白,没有内容,其实容纳了太多的哭天抢地和死去活来。她的沉默是史无前例的。她的寂静是史无前例的。她的淡定也是史无前例的。她必须史无前例,并使史无前例上升到信仰的高度。在信仰的指引下,现在的“她”成了神,而过去的“她”只能是妖。可妖依然在体内,她只能时刻保持着高度的灵敏与克制:过去的“我”是还没有进化的三千年前的妖,是一条散发着异香生性妖艳的狐狸。妖是多么香艳和生动啊,它妖娆,妩媚,通身散发着诱惑的力量,稍不注意就可以让你重蹈覆辙。在两个“我”之间,改变了的她随时都可能返回原型。她变化无常,她要克服自己的变化无常。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从这个意义上说,改变之后的她,没有青年、中年、老年的年龄之分。在破茧成蝶之后,她直接抵达了永恒。在她青春洋溢的外表之下,全是淡定从容的内心,那是不为人知的全部隐秘。她通透清澈,怀揣着没有迷茫的明朗。她的身体里充满能量,因为她的身体和她一起经历过痛苦挣扎和绝望并最终走出泥泞和沼泽——如今它装满了爱、感恩和宽容,唯独没有恨。这躯体时而亭亭玉立,时而疲惫劳累,时而又杨柳婀娜。它懂得拼搏进取,也懂得适可而止、否泰悟来知进退。上善若水,道法自然。
她的沉默里有石窟里的佛像的肃静。那不是本色,也不是本能,那是一种几经历练沉淀下来的淡定。只要没有山洪暴发、地震、火灾等天灾人祸,她可以几个小时、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保持这种肃静。对她来说,生活就是在自己的轨道上安全地行驶,并尽可能地欣赏车窗外美丽自然的风光。但生活究竟不可能日日安逸、岁岁安宁,它不是自己可控可导的影片,任何人也不可能完全彻底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顺风顺水地生活。今天想当个演员,明天又想当个歌星,事事心想事成、梦想成真。也不可能全是神仙般的、自由自在的、毫无压力的日子。生活自有生活的烦恼和需要解决的困难,今天也许没有,明天也许有了,后天也许又柳暗花明彻底解决了。这烦恼、困难和突然的柳暗花明才是生活本来的特点,它让生活变得有追求有期待和跌宕起伏,也让生活变得充满了神奇的乐趣和神秘的不可捉摸。
她的生活里有了色彩。日子过得好好的,麦家读书加进来了,黑马健身也加进来了。
【对比思考】
今天模仿了多出原文的很大一部分,把石墨文档里打开的全部内容都仿写了,想学习作者的语言风格,就把故事拓展了一下,感受小说的味道。另外结尾处植入广告 “麦家读书”和“黑马健身”。
原文:《推拿》人民文学出版社 毕飞宇 第八届矛盾文学奖
小马的沉默里有雕塑一般的肃穆。那不是本色,也不是本能,那是一种炉火纯青的技能。只要没有特殊的情况,他可以几个小时、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保持这种肃穆。对他来说,生活就是控制并延续一种重复。
但生活究竟不可能重复。它不是流水线。任何人也无法使生活变成一座压模机,像生产肥皂或拖鞋那样,生产出一个又一个等边的、等质的、等重的日子。生活自有生活的加减法,今天多一点,明天少一点,后天又多一点。这加上的一点点和减去的一点点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它让生活变得有趣、可爱,也让生活变得不可捉摸。
小马的生活里有了加法。日子过得好好的,王大夫加进来了,小孔也加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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