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蜉蝣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臧克家。
生与死,是对哲学概念,是对诗的概念,也是对生活概念。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可我对生死的朦胧思索,大概是从死亡开始的。
隐约记得那是小学的一堂课,老师讲“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那时不懂什么鸿毛泰山的,只突然思索起了“死”。那段时间印象最深的一个关于“死”的梦,是我化身一缕幽魂,飘荡在阴森的墓地间。这加深了我本能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后来就很少想到这些了。我再次思考“死”,已是大学,粗浅地接触了些存在主义哲学的知识,喜欢上了“向死而生”这个词。这时,我已不再纠结生理意义上的“死”,而开始思索“生之死”,也就是臧克家诗里说的“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所谓“生之死”,想来便是得过且过、麻木度日的生活状态。上大学前,我的生活便是如此,所以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是从十八岁开始的。迄今最让我怀念的,是大三那一年的自己。那时没有多少杂事打扰,没课便去图书馆泡着,埋头读书,寝室、食堂、教学楼、图书馆四点一线。关于考研,什么都不懂,却心无旁骛。
我那时想得单纯,以为所谓“死”便是放弃追寻年少时期的梦想,庸碌地活着;不解为何多数人的“死”都伴随着学生时代的终结。后来却渐渐懂了。
姨二胎即将临盆之际,找我帮忙代完学期末一个多月的课。那时我大四,正要开始毕业论文的准备。工作之余,我主要就是读书,为写论文做准备。但作为姨生活的旁观者,我突然理解了“成年人”生活的不易:忙完工作回到家,还有家务和孩子的事需要处理。在这种情况下,谈兴趣都是奢侈,更别提什么梦想了。
被生活磨去梦想的,除了这些早已成家生子的“成年人”,还有二十来岁刚刚大学毕业、拿着微薄工资、尚未长大的我们。
毕业之后,和朋友聊天的话题渐渐从音乐、电影、动漫过渡到工作生活中各种细碎的琐事,关于“未来”的所有浪漫想象,都被“生活不易”四个字死死挡住。小时候,我们如果说长大以后想当一名老师,很可能是羡慕老师站在讲台上的威严;而现在,我们如果考虑当一名编内老师,可能更多地是因为这份工作假多、稳定。
敏儿打算考个教资,然后考编,却又怕以后的生活拮据,毕竟中部在编老师的工资也不高。我说当老师毕竟假多,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发展副业,她却更愁,说自己除了教书,别无所长。聊着,便聊到了人的惰性上来。她说,若能控制自己,把空闲的时间拿来自我提升,而不是娱乐放松,她也不是现在这副愁工作、愁没钱的状态了。我想想自己在杭州极度懒散的几个月,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人天然地喜欢舒适。工作上,我们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烦心事,好不容易,一天的工作结束,最想的,莫过于好好放松。在这种情况下,去做一些耗费精力的事,是很需要毅力的。而现实又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告诉我们,追梦是一种不太划算的行为,毕竟,成功的机会渺茫。于是,放任自己的惰性,尽情享受那些可以放松的时光,似乎也能够心安理得了。
今年,在杭州的近半年时光,身体状态不好。一半是客观原因,一半大概是以这个客观原因为借口,我对自己的放纵达到了现在回过头去看都觉得难以直视的地步。也难怪罗先生总说我懒散得有些过分了。但没办法,在那个情况下,我确实难以自控。懒懒散散,浑浑噩噩,心中有梦,无能为力。回湖南之后,我决定痛改前非,拾起书,拾起笔,拾起梦,发现自己还有好多东西想要,还有好多事情想做,还有梦想追……
不可否认,懒惰是人天性里的东西,尤其,对于我这种懒散惯了的人,克服起来更为困难;但当你对一样东西的执念超过你对舒适的依赖时,行动起来便不觉得那样困难了。罗先生说,追梦是一件幸福的事。确实,对于一个踏出校园、步入社会的人来说,还有梦都谈得上幸福了吧!但我想,追梦不仅仅会感到幸福,也会痛,痛并快乐着,不正好是“活着”的证据吗?
臧克家的这首诗为纪念鲁迅而写,斯人已逝,却活在千万中国人心中。我们普通人的死,没有伟人被万人铭记的波澜壮阔,在我看来,死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能不负此生。
2020.0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