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是好脾气。埋头做事不争奸,包头师傅都喜欢喊他。
然昨天中午,未到吃饭时间就回家了。一身汗水,洗了个澡,饭也没吃就睡午觉去了。
怪哉。他平时不这样呀!
待到睡完午觉,左问右问,才问出了个大概。
原来,这天主人家楼房上梁。有个地方还要打点混凝土。包工头让父亲抱住震动器,结果,震得太厉害,没抱好。包工头便讲了老爸几句。一气之下,就回来了。
我了解父亲。他从来忍辱负重,一般的指责他就算不爽,也压在心底,这次冲回来,绝对是那家伙,讲话太过分了。
暗怪自己无能。如果赚到很多钱,还需要近六十岁的父亲去帮人建房子,出黑汗,受包工头的气吗?
不由得想起以前在深圳,也受过不少气。但我调节心态的能力,可比一辈子种田做零工的父亲强多了。
很多人都知道,台湾厂是要开早会的。我工作的厂,地盘还算大,一层两层的厂房十几栋,厂房之间,是水泥地面。每个单位分配一块地方开早会,有的方阵,只隔着三四米。
某次,因为一事未让老大满意,她便在早会上痛斥我。什么难听的话都讲了。当时想着骂就骂嘛,你是课长,我是组长,归你管,你爱骂就骂好了。
哪里晓得,骂了一个早上她还不过瘾,第二天早上,她又骂。本来早会只开十分钟,她竟然拖了半小时。春秋也就算了,大夏天啊。同事们都只能陪着我被骂。两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交叉背在腰后,还不准大动。太累了,汗如雨下,都没听到她讲的些什么了。
第三天,还骂;第四天,还骂……我像个无血皮一样,为了不到三千块的工资,麻木地被骂了一个星期——除了早会,办公室里,她也找碴,反正就是不让我安生。
不过,我有方法排解郁闷。
我们单位是搞稽核的。专查各单位有无按文件规定来。那个星期,我频繁出入业务单位以及车间。
业务主管是个台干,大部分时间在外面,在办公室的时候,睡觉的时间多。我一到业务办公室,就让组长拿这个资料,那个资料。我知道他们最缺的是哪些资料,要的就是那些。组长拿不出,说马上补马上补,我说不行,得记上去,我这个月查核任务还没完成了呢!她没法,只好去拍醒正在打鼾的老大。老大从梦里醒来,哼哼几下,问,怎么啦?查出问题了?哎呀,我们关系这么好,你就别记上去了嘛,求你了。你交上去,我又会被副总骂死呢……
至于车间,更是如此,就在我眼皮底下,课长组长们扔掉手头的事,急急地赶制报表,那滑稽的样子,别提让人多爽了。
尽管,被老大骂了一星期,屁都不敢放一个。但厂规赋予我的权力,在别的单位去使一使,用一用,看着他们求我的样子,我大手一挥,查出的问题一笔勾销后他们谄媚的样子,都让我在被辱之外,感受到了主宰的乐趣。被骂的痛苦,瞬间被倒置为“骂”人的酸爽。
下班之后,则打开电脑。这里吐句槽,那里骂一骂。踩一踩日本,嘲一嘲城管,骂一骂美国,早上受的气,白天在其他单位消得差不多了,上完网,则完全没有了。睡个好觉,迎接第二天的老大的又一轮暴风骤雨。(屏山石2017/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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