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你不记得我了?”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开启并不发达的记忆搜索功能,几秒后还是茫然一片。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他肯定地说。
“不好意思,”她解释,“我患有一种病,叫人脸识别障碍症。所以……”
她没有怀疑他在诓她,因为她的确有病,而他看起来也的确有点眼熟。
他有点吃惊,关切地问:“这是什么病,要紧吗?”
她说:“没大的要紧。也叫脸盲症。就记人有点困难,对生活……倒也没啥影响。”
他沉默了下说:“熟人也记不住?”
“我们是……熟人?”
“七天。我们曾经共处过七天。”

她就是这么认识俞迁的。尽管在她认识他之前,他说他已经认识了她七天。

那天的相遇其实让她恐慌,因为她居然忘了一个相处七天的人,这会让她怀疑自己得的到底是脸盲症还是失忆症还是其他不治之症。她希望他说话不要说一半,做戏必须做全套。在他到站,或她到站之前必须把前因后果说说清楚。但遗憾的是,她刚表达清楚,他已经到站了。他匆匆地说,把你手机号给我,我会告诉你的。

她毫不犹豫地报出了手机号,最后一个尾号伴随他迈出车厢的脚步湮灭在人潮涌动中。红灯亮起,地铁的门重又合上,他在车厢外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她望着他的手,感觉,真的有点熟悉。
她在思考他到底是谁这件事上度过了第一天。他没有打电话给她,没有加微信。
她把这事告诉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帮她一起回忆到底是哪七天。她嗤之以鼻。

“你觉得可能吗?有什么人是相处七天都不认识的?”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愚蠢,在报出手机号的刹那,她以为会有两种可能。一,他的确是她失散的熟人,二,他在搭讪她。但没有动静的手机提醒她也许是被一个陌生人耍了,还自作多情了一把。

所以第二天那个陌生号码响起的时候她完全没想到俞迁。
他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宋思辰。
那时她正行走在初绿的春风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声音,这一声名字,好似哪里听过。
“出来吧,宋思辰。”

直到他们面对面坐在咖啡店的露台上,春日的阳光懒散,晃得她仍然有些回不过神。就因为他一句“出来吧”,她真的出来了,只为了这份好奇,只为了听他是如何解释的,她大概是疯魔了吧。尤其是当他说到第一天时,她确定,她真的疯魔了。

“等等等等,”她打断他,皱着眉,“你是说我们在三年前的一个春天第一次相遇……”
“是4月16号。”他强调了一下。
“哦,4月16号,我们相遇了。而且还是在……拉面店?”

三年前的春天。我没有毕业,我仍然留在这个学校,数着时间,做最后的逃避。同学都来恭喜我,我能考上研的确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我欣然接受祝福,心安理得地待在熟悉的校园。因为太过熟悉,我对它早丧失了审美,春夏秋冬,我只知道热了又冷,连色彩的变化都只是一片模糊,还有那条河,潺潺的,晚上运气好的话倒映着月光,情侣守在河边接吻,月亮星星这种天体是为女人存在的,她们认为这片倒影很浪漫,连带着心也变柔和,防备心降到最低。有时候我也感到月光的确有点魔力,即使那女孩的长相已经融化在记忆里,月色在河面上清冷的辉光却一直存在。

前室友阿晖寄结婚喜帖给我,在邀请的最后他加了一行字:空手来,学生不必给红包。
印在喜帖上的是张结婚照。新娘挺漂亮,但不是让他吐到翻江倒海还不肯放下酒杯,流了眼泪的那个。

婚礼那天,我穿上唯一一件西装,本来是毕业时面试用的,后来不用了就卷起来塞在箱子里。我在前一天晚上挂起它,不过看来消去折皱没什么用。

所有我熟悉的人都参加了婚礼,在喧闹的礼堂里寒暄叙旧。我一开始很兴奋,慢慢地血液凉了下来,仿佛从这个空间中隔了开去,一张张脸变得陌生,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正说的往事和我想到的不是一回事,我仍然处在这些往事中,不用闭眼就能看到画面,而他们的叙述如同调了色,带着泛黄单薄的感慨和追忆。

我提早退场了,借口是还有一篇论文没有写。那天晚上,我在一家拉面店遇见了宋思辰。婚礼上我没吃饱,不过没送红包的人没资格抱怨。

这家店生意很好,夜宵时间总是满员。我和一个陌生女孩拼成一桌。我坐下时,她连头也没抬,她点的是红烧牛肉面,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一侧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小半张脸。碗边上放着她的手机,她一手推移着屏幕,吸吸鼻子又吃了一口,一滴眼泪落到碗里。她松开手机,不动声色地拭了下眼角,伸手到辣椒罐舀了一勺辣椒放入面里,匆忙扒了几口,更多的眼泪顺理成章地掉落。

有时候我们身处的就是一个个星球,我从幸福的星球出来,走进一个有眼泪的星球。我别过脸看着墙上风俗喜庆的价目单,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餐巾纸,擤了擤鼻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呼了口气,拨拉了几下头发,招手道:“老板,买单。”

老板趿着鞋走过来,鞋板在油腻的地上刮出单调的声响。对面的姑娘又开始一阵乱掏,啥也没掏出来。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上上下下地翻口袋,脸皮一点点泛红。

我只好放下筷子,又别过脸看价目单。手插在口袋里,指腹感受到皮质的触感。手指在皮夹上停留了几秒,还是掏了出来。
“老板,买单,一起的。”
我付了钱,埋头吃剩下的面,没有看她。
“你有支付宝吗?我还你。”女孩的声音从嘈杂中穿越而来。
人类的大脑很神奇,很多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故事随着时间遗落,而那些无关紧要、细碎断裂的瞬间却像一幅静止画面,在漫长的时光中闪回。
话语超越了大脑的思考,我说了个谎:“没有。”
“那……我怎么把钱给你?”
“我住在附近,哪天你要是路过可以给我。不还也没关系。”

这世上没有姑娘会为了一碗拉面钱欠下人情,又不是欠辆车欠套房,还值得动摇一下。宋思辰第二天来还钱的时候,我说,来都来了,我带你参观一下校园。
她犹豫地说好。

我和她沿着河岸走过,我说:“你是学生?”
“不是,工作了。”
“那你这个时间不上班?”
“我公司离这不远,溜出来一会儿。”她侧头看看我,“你……还是学生?”
“你是说我长得太老,不像学生?”
“哦,不不,”她慌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个,处事蛮成熟的。”、
“我读研。还有一年。”
“怪不得。”她望着午后的河水,出神,“好羡慕啊,能永远留在学校里就好了。”
“你这么想?”
“为什么不这么想?读书多好啊。”
“可是没有钱,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她对我笑了笑,那个笑容像大人对孩子的那种,有包容有好笑。
“你以为工作了就知道未来在哪里了吗?”
“也是。”

我们围着河走了一圈,她从裤袋里摸出15块钱给我,又拿出一张券。
“昨天谢谢你了。我们公司明天搞活动,你要是高兴过来,我可以送你东西。”
我接过翻看了一下。

“送什么东西?”
“奶粉和奶瓶。”
“你们做母婴?”
“哦。”她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头发,她耳朵长得很好看,阳光下能看到细细的绒毛。“我忘了,你不需要这个。”
“需要。我同学昨天刚结婚,我没给红包。目测,再过五六个月我能送奶粉了。”
我折起券收到口袋里。回到寝室后,我拿出券,展平,逐字逐句地轻读了一遍。

大概是为了宣传母婴产品,那天宋思辰穿着鹅黄色的工作服,头发扎起,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初生小鸡。她手里拿着奶瓶,面带笑容地和准妈妈聊天。我没叫她,走到角落里,那里摆的全是婴儿用品,有个工作人员过来,亲切地问我孩子多大了。我说还没出生。她称赞我一定会是个好爸爸。接着给我介绍了一堆产品,又辅导了下如何给婴儿喂食和换尿布。宋思辰过来的时候,我正抱着娃娃模拟喂奶。她“噗嗤”笑出声,急忙敛了神情说我做得不够标准,她把我的手肘往下拉了点,扶正了奶瓶,轻轻道:“这样更好,不会呛奶。”

活动结束后,我排在一群妈妈中间交表格,领礼品。宋思辰收下我的表格,悄悄地塞到另一格文件夹下。我问她我能购买产品吗?她愣了愣,看了眼同事,说可以,你跟我来。走到一边,她说:“你真的要买?有用?”
“我觉得挺好的,下个月还有场婚礼,能用上。”
“你别买了,我明天帮你拿一套吧。”
“那怎么行。瞧不起学生?”
“我们有送客户的套装,本来就不用花钱。”

我很少和一个姑娘连续见面三天以上,哪怕热恋中。
相识第四天,宋思辰手提着一个大大的礼盒远远地走过来,几缕发丝随风而动。我突然想和她聊点别的什么。不是奶粉,母婴产品。
“那天,你为什么哭了?”
“哪天?”
“拉面店。”
她半侧着脸回忆了一会儿,才恍然道:”你说的是那个啊,我在看小说啊,正看到感人的地方。”
她捋了下头发,低头而笑。

“原来你看到了啊,所以才帮我买单是不是?”
没有哭也会帮你买的,我想这么说,说出口的却是个单音节“嗯”。
学生骑着自行车打着铃从身边越过,晒了一天的地面仍有余热,隐约中有初夏的气息。一只小甲虫停在她头发上。我想伸手,甲虫振动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出一条蜿蜒弧线。
她的笑声在春风中。
“你倒老实。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解围。”
“嗯。”
我放下了手。

“等等!”宋思辰忍不住喊停。
刨去一切不可思议,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么具体的事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而且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在第一天就互相留了电话吧?”她举起手机,“可是我的电话通讯簿里并没有你!”

俞迁望着她的手机,迟疑道:“我没有换过号码,但是你换过手机了吗?”

宋思辰语塞,三年里她的确换过手机,不止一个,也清理过一批名单。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的记忆!她的记忆里没有俞迁,没有他说过的任何一个片断。他们之间仿佛出现了平行空间,她在他的记忆里漫步,微笑,流泪。她却全然不知,她对他的记忆是空白,三年前的春天模糊而平常,如同每一个普通的日子,被大脑判断为没有价值,不过几日就被擦除,踪迹全无。

俞迁的表情看起来同她一样疑惑,甚至有点失落,他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说出来。宋思辰知道他想说什么,被人遗忘是伤自尊的事,况且在他的记忆里,他们还不止一面之缘。

她挤出一个笑容:“你继续说吧。”

俞迁放在桌上的手机闪烁起来。他接了电话说公司有点事匆匆走了。留她一人独自困惑。回家的路上,她给前同事打了个电话,问她还记得三年前春天的公司活动吗?同事说我还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呢。别说三年前的春天了,去年的春天在干吗我都不记得。

挂了电话,她有了一种奇妙的体悟。原来人生的长短不是由时间决定的,也不是财富,而是记忆。度过的岁月若都记不得,那十年和一日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一段记忆,陌生的记忆,究竟是被遗忘了还是从未存在过?

晚上回家她躺在沙发上问母亲自己是不是从小记性就不好。母亲头也不抬,打着毛衣道:“你也觉得记性不好了?年纪大了都这样。你以为你还小呢,再不结婚记性更差。”
宋思辰无语。从大学毕业开始,无论和她妈说什么话题,她都能引到这上头。她反驳道:“和年纪没关系,还不是出了次事故么,那次事故后我……”
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事故!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三年前的四月份,她出过一次交通事故,在医院昏迷了几小时,还因为脑震荡休息了好一阵。
“妈!你还记得那次事故后,我有什么变化吗?比方,失忆?来来,你告诉我几个小时候的片断,看看我记不记得!”
“切,你能有什么重要记忆,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些个丢人的事忘了就忘了吧。你刚醒那会儿,倒是认你爸认了半天,你爸脸都绿了。”

那晚宋思辰关上房门给朋友们打了一圈电话核对记忆。10人有7个说她借了他们一万块,至今未还。2个说借的是三万,只有一个男的说她没借他钱,不过把他们的一段情给忘了,他伤心之下只好另娶他人。

她上网搜索选择性失忆。所有的资料都显示选择性失忆是一种自我保护,将不愿意记起的事情剔除在记忆外。可是俞迁叙述的那四天记忆并不可怖可厌,相反,那四天,有那么一点美好。没有这四天,那个春天只是一个浅绿色的春天,只因这段被遗忘的回忆,那年春天从浅绿中开出了繁花。
“后来呢?“宋思辰发消息给俞迁。


后来,第五天我们在拉面店偶遇,她一定要请我,就买了单。我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她摆摆手:“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我说我不是为了答谢她,只是想请她吃饭。
“吃吗?”我停下脚步,看她。
她犹豫了0.1秒,只有0.1秒,点头,说好。

我们约定在相识的第六天吃饭。但那天刚见面她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回去了。吃饭的事改到了第七天,吃的是学校后门的烤串。

我说:“和学生吃饭有压力吗?”
她把馒头片从竹签上拆下来:“有。不过你让我回忆起学生时代,吃烤串麻辣烫就会一整天都很幸福。”

“每个人和我在一起都会说学生时代,说篮球场,图书馆。我就好像活在别人的回忆里,所有人都朝着未来走,只有我停在过去。大家说你不用工作真好,校园生活真好。却没有人愿意留下来,一个个匆忙地离开,既然不能永远停留,不如越早开始越好。有人工作了,还没工作的人就落后了;有人结婚了,还没结婚的人就落后了;然后升职,买房子,生孩子。终点在哪里?拥有最多的人真的就最幸福吗,还是更恐惧呢?因为终有一天他要和他拥有的一切永久地道别。”

“抱歉……”我回过神。

她摇摇头:“终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会想今晚吃什么,这周末去哪里玩,今年去哪里旅游。我想这和是否已经工作没关系,有些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但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愿意奔跑的人就奔跑,愿意散步的就散步。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即使后悔也不能埋怨别人。”

烧烤摊的炉子浓烟滚滚,随着风向忽左忽右,将老旧的街景熏染得氤氲。我们吃着烤串聊自己也不懂的话题。宋思辰把最后一串鸡肫拆下,均匀地分成两半,烟雾缭绕中笑得没心没肺。

“那再后来呢?”宋思辰问。
“再后来打你手机变成了空号,公司说你离职了。”

她迷惘地望着俞迁的脸,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几乎敢肯定她的确认识俞迁,他说的拉面店她曾经常去吃,他就读的学校她经常散步,他说的公司活动的确有过,她出事故后为了休养离职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俞迁,他不在她的记忆里。仿佛在她的记忆里凭空加出了一个人,也可能是她的记忆里凭空抽掉了一个人。

俞迁说:“没关系,想起来了可以联系我。”
他们道别,离开。走了没几步,俞迁追上来,喘息道:“记不起来也可以联系我。记忆不重要,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再次道别后,俞迁离开了,她转身望着他的背影和影子,直到转角消逝。每人都有一套记忆,她却有了两套,就像是有了记忆的影子。

宋思辰买了补脑的保健品,每天冥想一小时,依然一无所获。闺蜜在电话那头笑抽:“你还真信你失忆了啊?不会是整人节目吧,隐藏摄像机什么的。你这几天留意留意网络视频,没准有你。”

如果整人节目是这样的,把平淡的生活变得更有意思,那也不算坏事。她不再纠结与犹豫,拨打俞迁的手机,她没有回忆起来,但是他们可以重新认识。然而俞迁的手机却提示关机,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再也没有打通过。就像一个没有结局的悬疑故事,让她无所适从。

终于,真相随着一场太阳雨飘洒降落。宋思辰正走在路上,没有带伞,当雨丝在阳光中落到她额上时,灵感像一道微凉的光线。

在俞迁的叙述中,他们相遇的七天都是晴天,她百度了三年前的那七天天气,有三天是雨天。她最后一次拨了俞迁的号码,依然是关机。

安静的午后,护士推着小车穿过幽长的走廊,轮子发出规律的声响,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与阳光的气味。7号床的病人正在熟睡中,她拿起床脚的病历核对了一下,换上新的输液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7号床醒过了吗?”另一个护士接过小车。
“早上醒了。”
“那就好。还这么年轻。”
“7号床是什么病?”新来的小护士问。
“三年前他得了脑瘤,原本想保守治疗,但因为压迫到记忆区的一部分神经,导致他的记忆有部分的混乱。只好做了手术,幸好成功了。”

夕阳的颜色印染雪白的病房,晚霞流火,暮色苍茫。俞迁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
所有的一切像归了位,又像错乱。这三年的记忆就像一个梦,分不清真假。而他最后的完好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

婚礼那夜,相恋两年的女友嫁人了。从她走出校门他留校读研的那一刻起,早已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所有共同的朋友都参加了婚礼,除了他;所有人都在成人的世界里奔跑,除了他。

在夜晚的拉面店里他第一次看到宋思辰,一个流着泪吃面的女孩。一张旧桌,两个天涯。
她买单后推门而出,工作证留在空碗旁。他追出门时人已不见,工作证上是笑得灿烂的女孩,宋思辰。

他把工作证收在皮夹里,连吃了三天的拉面也没有遇到她。第四天他百度了这家公司的地址去寻找她。她们公司正在搞活动,她穿着鹅黄的工作服像初生的小鸡,笑容热情,没有一丝黑夜的阴霾。他把工作证还给她,她惊喜的表情让他觉得长久以来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他拿着她送的奶粉回到寝室,冲了一杯,乳白的颜色,蒸腾的香气,有新生的味道。

第五天,他在校园里看到了她远远散步的背影。室友问他是谁,他说“宋思辰”。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他们宿命般的相遇不该止步于仅仅知道她的名字。
他等待着再次见面的机会。自然而然地走上去,散步,聊天,一起吃烤串。他把自己收拾整齐,为了随时可能出现的邂逅。然而这一天再也没有到来,第七天他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他体检的结果。

所有清晰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从那以后他恍若生活在时光的碎片中。

对他而言,这三年仿佛凝固的一瞬,而她的世界已经过去了1000多天。他们的轨迹在相交的一刹那又各自远去。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

我也用七天创造了一个世界,一个可以逃亡的世界,一个有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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