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奶奶走了,什么话都没说,走的是那样安详。
六爷爷是家里老小,是太奶奶最疼爱的老儿子。新婚伊始,就分了家。家里的五间正房太奶奶住两间,六爷爷住两间。分得偏房的几个爷爷都想办法去盖房子,只有六爷爷日子过的轻松。再加上年青能干,在村里当了小队长,羡煞村里许多同龄人。
再完美的人生也有诸多的不如意,结婚两年多了,六奶奶也没有个一男半女,本来爱屋及乌,对六奶奶疼爱有加的太奶奶关键时候当然站在儿子一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早就给她送回娘家吧”。平常对六奶奶也是指桑骂槐的不给好脸色。到第三年头上,太奶奶实在无法忍受,在儿子面前撒起泼来,一把鼻涕 一把眼泪的,硬是让六爷爷在她和媳妇之间选一个。六爷爷是个孝子,和六奶奶也是伉俪情深。“妈,我们还是去个医院再说吧”。太奶奶放下狠话,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能给你们一年的时间。
医院是六爷爷和六奶奶两个人去的,结果是六爷爷一个人取的。
一家人都等在家里,六爷爷绷着脸进了屋,斜坐在炕头,仿佛浑身的力气都用没了。“屋里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我不能生,你走吧”。六奶奶瞬间眼圈通红,“当家的,你让我走,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逼,这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走”。
六奶奶留下了,从此一大家人没人敢在六爷爷和六奶奶面前提起过孩子的事,太奶奶感觉愧对这个媳妇,对六奶奶更加疼爱了。直到临终依然拉着六奶奶的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你俩好好过日子”
老妈没了,六爷爷瞬间感觉自己也老了,对六奶奶更好了,去哪里都带着六奶奶,在田间干活,他硬是让六奶奶在地头等着,不让她干一点。六奶奶就追着六爷爷,一个人干活,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跟着走来走去。
人生,苦闷期待的时候,仿佛一分一秒都是那样难捱,如同当年六奶奶等待六爷爷从医院回来。幸福的日子弹指一挥间,转眼都是隔世的少年。
六爷爷走了,喉癌。临走时候痴情的望着六奶奶,递给她那一串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钥匙,重重的拿着其中一个小的,放在六奶奶的手心。
小钥匙打开的是一个古老的木头方盒,里面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钱和一封信
“爱妻,弥留之际对你万分不舍。那年把你推到墙角不让你和我一起去医院,你还怪我吗?请原谅我把选择的难题甩给你,结婚前,在城里干临时工我体检过,我怕问题出在你身上会失去你,结果果真如此,我求爷爷告奶奶弄了份假报告,也是为了安抚妈的心。我感激你在那种情况下毅然的选择我,这也是我心里的选择。我一直在想你若不离,我定不弃。我却要食言了。如今我怪自己之前对你太好了,我怕我走了你定不会照顾自己,所以给自己发个毒誓。你若不再嫁,我死不瞑目。”六奶奶看着医院那发黄的检查结果,眼里含着泪。
娘家的侄子来接六奶奶回家,她仿佛换了一个人,再不见之前的柔弱。我嫁到这里,这里就是我永远的家。为了让你姑父早早闭上眼睛,我给你们找了个姑父,腊月二十来参加婚礼吧。
腊月二十是六爷爷和六奶奶结婚的日子,这次婚礼新郎是一只大公鸡。
有一种爱情,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却那样甜甜的温柔到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