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吾回来了

◇考拉的猴面包树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救救你妹妹吧!”

刚从一台大手术中醒来,身体还没缓过来的信吾突然接到了亲妹妹信美的妈妈敏淳的电话。

在这个“庞大”的家族中,要说信吾还和谁有些亲情,那只能是信美了。只是这个妹妹从小就不怎么让人省心,好在闯的祸都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况且她至少还有些正确的生而为人的姿态,所以信吾打小就比对另外几个姐姐和弟弟更加照顾信美,信吾全当是信美还没长大的调皮了。

难怪信吾在手术时分明做了个和信美有关的梦,虽然梦境的情节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信吾就是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真出了什么事。

不过,信吾起初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信吾深知敏淳很喜欢夸大其词,也许只是信美遇到了些小困难,结果却被说成了解决的办法比登天还难。于是信吾慢慢撑起身子,摆了下枕头,靠在床板上,过了几秒匀了匀气息,很冷静地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信美被人抓了。她那……我听到她被打的声音了……她去旅游了……她第二天开始就不回复我信息了……”显然敏淳此刻已经彻底慌了手脚,说话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就是她出去旅游,然后被人绑架了?”信吾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往左轻轻一侧,避开还在打着吊瓶的右手,用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左手,撑着自己直直得坐起来,挺了挺腰板,继续问道,“她是去的哪里?”此刻信吾多么希望信美去的不是布兰科杜达多。“是出国了吗?在哪个国家!”

“对,就是布兰科杜达多。”其实信吾还有些事想找敏淳问,但敏淳立马打断了信吾的话语,一听到布兰科杜达多这个地名,情绪更加崩溃了,她急着回答信吾的问题,这也打断了信吾的思绪。得到敏淳准确的回答后,信吾无奈得又往后一摊,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这家伙,早就说那地方不能随便去。”

“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你妹妹啊。你以后让我干啥都行,只要把她救出来。”电话那头的敏淳早就泣不成声。

信吾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抖擞了下精神,压低了声音说到,“知道了。”随即切断了电话,再翻看未接来电的记录,敏淳一连打了几十个,信吾本就不平静的心情仿佛被搅起更大的波涛。再看向窗外,往年这个时候正值秋高气爽,今年却格外萧条,树叶纷纷凋零,树枝早就变成光秃秃的光杆司令,而且在北风的呼啸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这一切不知是在暗示信吾的病情恶化,还是预示着自己这个唯一看作是家人的妹妹正在惨遭不测。


“好的,谢谢医生。”

手术才过去没一会就接到那样的信息,使原本就体力虚弱的信吾精神压力陡增。就在信吾即将陷入梦境时,妻子阿彩推开病房的门,一边好像和医生在说着些什么,这把信吾给惊醒了。

信吾只是看了一眼阿彩,然后把身体朝右边侧去,看向窗外。

“手术很成功啊,很快就能恢复的。”阿彩倒是丝毫没有在意信吾的冷漠,反而一边安慰着信吾,一边将包里自己亲手熬的汤端出来,放在信吾面前的小桌板上。

信吾没有回应,对着窗外树干顶端那根摇摇欲坠的树枝发起了呆。此刻,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就现在的病情,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使是对于把妹妹救回来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把握可言……此刻的他是那样的无力,一种虚弱感传遍全身。

放下送来的汤和水果,阿彩借口还有事就急着要离开。

阿彩刚走,信吾就拔掉了右手的针管,掀翻了桌上的所有食物,踢翻脚边的凳子,踉踉跄跄得扶着墙壁朝门外移去,他迫切得想要在仅剩的时间里更多地感受这个世界。但是刚推开病房的门,来来往往的人又向高压电一样,在无形中压得信吾喘不过气,他忍住内心的挣扎,往楼梯间去。

刚把消防楼梯的门推开一条缝,他就听到有人在哭。哭泣声直接把信吾从“梦中”惊醒,那是谁?信吾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了过去,这时哭泣者的身影让信吾震惊——那不是妻子阿彩吗?她这是?

看着她颤抖的身躯,顺着垂下的手臂,几张带有医院抬头的诊断书被揉成一团,只露出一个角。信吾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样的状况,他稳稳地站定,抿了抿嘴,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要返回。可是,脆弱的身体使得行动并不那么轻盈,加上关门时的吱嘎声,很快吸引了阿彩的注意。阿彩立马抹了下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追了上去。她的第一反应——那个背影肯定是信吾,虽然不知道追上信吾之后自己能说什么,但她还是快步跟上去。

也许是走的急了,也可能是情绪一下子抑不住,致使信吾的伤口竟裂开了口子,血开始透过包扎的纱布往外涌。可他还是努力靠着墙边的扶手往前走,一个护士上前想要搀扶,被他的另一只手一把推开。阿彩看到后,也上前想要扶住信吾。这一次,信吾停下了脚步,闭上了双眼,将脑袋重重得撞在了墙上,一下,两下。阿彩努力装出的平静再一次被打破,泪水涌了出来。这时,她除了紧紧拽住信吾和哭泣,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低头看到信吾流血的伤口后,她竟慢慢停止了哭泣,颤抖着说,“走吧,回病房,让医生重新包扎一下。”信吾也不再反抗,而是一边借着扶手,一边在阿彩的搀扶下,慢慢回到病房,很安然地躺了下去。只是,他瞪大了双眼,看向天花板,紧紧地盯着,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是眼角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滴,这一刻,他接受了这一切。


接下来一连几天,信吾还是沉默不语,每天只是机械式地重复着一个人最基本的作息。面对敏淳每天不断的电话轰炸,信吾视若无睹。

直到大概半个月后,突然有一天,信吾一大早起床给自己全身上下好好收拾了一番,换上久违的正装,坚定地迈出了病房的门。虽然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有些胆怯,但他却把这份胆怯压在了心里,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医院。等到阿彩和往常一样来到医院时,信吾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在病床的小桌板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别担心,我办完事就回来,等我。”

阿彩一时不知所措,刚拿到纸条时还在担心着,可转念一想,“他终于愿意重新走出来接触这个世界了”,于是松开了不知道皱了多久的眉头,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喜极而泣的她低头给信吾发去了一条信息:

“注意安全,我等你。”

这一天,天气也格外得好,阿彩终于能够抬起头,感受阳光的温暖,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无论怎样,一定要让信吾平安归来。”


离开医院的信吾,直奔机场。一路上,他看着路两边的巨大变化,感慨颇深,“是该出来看看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儿时独自一人在挤满陌生人的街道上奔跑的样子。

“即使不能改变历史的洪荒,即使时间所剩无几,也要努力活出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让自己变得有意义。”他正是被书中的这句台词深深感染,因为在骨子里,他并不愿意堕落,只是先前发生的一些系列事情对信吾的打击太大了,他只是像骆驼一样、在风沙来临之际,把头埋进土堆,等到醒悟过来,他重新抬起高昂的头颅,顶着风沙也要前进。此刻,他觉得全身充满了能量。


六个小时的航程终于接近尾声,可是信吾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很明显,病情有复发的迹象。可是想到时日无多的自己,他不去看可能崩裂的伤口,强忍着疼痛,下了飞机也没有休息就打车到了当年的朋友永福家里,只想争取多一些时间,因为他还有太多想做的事。

正巧永福外出刚回家,碰到了突然到访的信吾。

“真的好几年没见了,信吾。”永福热情地迎上来,一把抱住信吾,用劲拍了拍信吾的肩膀,然后示意信吾赶紧进屋。

毕竟折腾了有半天,信吾此刻已经筋疲力尽,永福看出了这一点,简单和信吾寒暄了几句便要把信吾送回自家开的酒店休息。可是信吾却努力使自己清醒,单刀直入地问道,“永福,我这次来……”刚要说出来,伤口竟又疼了起来。

“兄弟,你怎么样了?”不明状况的永福低头看了一下信吾捂住的位置,“怎么会?是在来的路上受的伤吗?告诉我,是哪个小崽子敢动我的兄弟。”永福略带气愤地说。

“我没事,我这次来,是……是为了……我妹妹的事。”信吾强忍住不断增强的疼痛,咬牙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昏了过去。


当信吾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当地最好的医院。

“想必是永福把我送过来的吧。”正当信吾嘀咕着,永福的妻子铃美走了进来。

铃美一看到信吾就愣住了——这模样简直就与少年时和自己住一个公寓楼的“积木小哥”一模一样。“难道真是他?”铃美暗自忖度。之所以称信吾为“积木小哥”,是因为在别的小孩子还在玩滑滑梯的时候,信吾已经深深陷入了对积木百变造型的沉迷。不过铃美清楚地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小时候自己被大小孩欺负的时候,其他人都无动于衷,甚至躲得远远地,只有“积木小哥”站出来保护自己。虽然有的时候信吾明知道还是会被揍一顿,但他还是选择站出来主持正义。只是后来有一年春假过后,铃美就再没见到过信吾了。她探过脑袋看了一眼信吾的左手腕,更加笃定了眼前的男人就是“积木小哥”,因为他左手手腕处的一处伤口——被烫伤得正好形成一个爱心的形状——那正是当年为了保护自己而留下的证据啊!

信吾倒是对眼前的这个清纯女人没有什么印象,又或许他关注的点并不在此吧。此刻的信吾还在盘算着怎么营救信美。

铃美走近信吾的病床,放下手上的水果,还有一袋当地特产后,迫不及待开口问道,“紫藤花花园,百步拉面。”铃美试着通过提示出以前的一些生活经历唤醒信吾的记忆。

信吾直起身子,把枕头竖起来当作靠垫,然后往后一躺。他这才抬头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不怎么打扮的女子——柔顺的发梢从肩膀的位置开始下垂,垂至腰间;体态适中,高矮合度,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小巧的耳朵上点缀着可爱的耳钉,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两个面颧下甜甜的酒窝,这些都无不显露出她柔美和顺的姿态。当信吾的眼神往上移动,直到与铃美的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信吾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他立马瞥过脸。等信吾反应过来铃美说的“暗语”后,脑海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浮出来一样,但自己却尚且不能说出来是什么。信吾只觉得自己可能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以前有过什么,但很久了,记不清了。

铃美从信吾的眼神中好像读出了一丝疑惑,但鉴于身体还没恢复的现状,铃美并没有继续刺激信吾。而是帮信吾盖好被子,安静地坐了下来。

“信吾先生,你终于醒了。”

“你是?”要说永福在这地方就跟土皇帝一样,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为了在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前保护好自己,也为了不卷入永福的家事,信吾谨慎地问道。

“我是铃美。永福是……”

当“铃美”这个名字蹦出来的一瞬间,信吾的记忆天线终于启动,“你不就是当年那个‘爱哭鬼’吗?”气氛一下子不再那么尴尬。

铃美小心翼翼的神情也终于放松,“是啊,‘积木小哥’。”

“你怎么会到这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语气中除了疑问,还有一丝小惊喜的意味。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还是信吾先开口了,“妹妹被绑架了,我来看看能不能找永福帮忙捞一下人。”

“我之前听永福提起过你,他说你很早之前、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虽然没有到救命的程度,但要是当时不是你的出现,恐怕永福早就承受不住当时的精神压力,就去了。”

“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这次,我的确是厚着脸皮来找永福的。以前一直都没想过要永福报答我,但现在这个事……哎……”

听到信吾这么说,铃美记忆中那个爱逞强的“积木小哥”的形象好像又树立了起来。她偷偷一笑,安慰信吾道,“原来是这样,‘积木小哥’经过这二十多年,终于肯睁眼看看现实了。”

“但如果让现在的我回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会坚持那么做,因为我坚信那样做是正确的,我不后悔。”说这话时,信吾紧紧盯着铃美那双明眸,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疤,顺带打了个哈欠。

“虽然我不知道永福每天具体的行程安排,但我知道他和那些人有联系,有一次还被我撞见了。这么说来,救你妹妹应该不是难事了。你就安心休息,等着妹妹哪天捧着鲜花来医院看你。”

“我的情况很糟糕吗?”信吾敏感到以为是铃美暗示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难道我活不到信美被救的那一天了吗?”信吾低下头,自言自语,又转头望向窗外。

“你怎么还担心起了这个问题。信美肯定没事的,所以你也没事。我是说,就你还在医院住着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信美咯。”

“是嘛,真是那样就太好了。”难掩心中忧愁的信吾应付着回答道。

“看到你没事就好了,也就是永福让我来看望一下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医生或者护士说就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铃美一时间不知道能和信吾再聊些什么,就匆匆起身。走到病房门口的铃美回头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满脸忧愁的信吾,悻悻离去。


一连三天都没有人来看望信吾,当然了,在这个地方也只能有永福、再或者就是铃美,也不会有其他人来看望信吾。正当信吾实在等不下去,刚收拾完行李准备趁着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擅自离开医院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正当信吾整理好床铺,直起身,准备转身时,他从窗户的反光中看到了那个久违了的人——那不正是自己那个闯祸闯到国外去的妹妹吗!

他迅速转过身,刹那间这个逞强了一辈子的男人红了眼眶,牢牢得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那样不得动弹。他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见到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的妹妹。虽然他知道永福在当地势力不小,但他也很清楚当地的势力错综复杂,对于拯救妹妹这件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说他也有做好收尸的准备。

看到亲哥的信美毫不犹豫地冲向信吾,双臂把信吾抱得紧紧地,生怕一松手就又陷入深渊,泪水更是直接涌了出来,隔了几层楼都能听到信美的哭声。“哥,我再也不乱跑了。”在持续的抽泣中,信美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后来嗓子已经哭哑了,才慢慢停下来。而面对妹妹的拥抱,信吾没有任何言语,他只是闭上双眼,用更有力的臂膀搂紧妹妹。等到信美的哭声小下来,他才淡淡说了一句,“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哭了一会,两人慢慢分开,信吾盯着信美的眼睛才问道,“是你永福哥救了你吗?”

信美回头望了眼站在走廊的铃美,将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惊险经历娓娓道来。


“你们别过来!”惊慌失措的信美拿起脚边散落着的几个门锁,怒目圆睁地对面前两个想要蹂躏自己的流氓。极度的恐惧使信美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双手更是眼看就要把唯一可以作为防身“武器”的门锁给抖掉。

就在领头的那个大肚男即将扑过来的时候,门外闯进一个瘦高的、花臂小伙子,小伙子跑到大肚男旁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大肚男侧过身邪魅一笑,调戏道,“有了更好的节目,晚点再来找你玩。”说完就带着手下退出了关着信美的这间屋子。

信美如释重负,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倒在角落的信美望着破碎的玻璃,努力寻找夕阳下仅剩的些许光芒。她在心中坚信自己的哥哥一定会来救自己。但是,随着夜幕降临,一阵阵寒气袭来,恐怖感包围了信美,她蜷缩成一团,把脑袋深深埋进身躯,小声啜泣着自言自语,“哥,你在哪,我再也不乱跑了,你什么时候能来救我。”湿漉漉的空气,到处飞舞的蚊虫,再加上对门外那些人的警惕,使得信美根本不敢睡熟,只得短暂性地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她就要醒过来窥视一下四周,即使到了最后的那一刻,她也要拼尽全力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二天一早,天空才泛起鱼肚白,另一个女人就被丢进了信美所在的这间破屋子。抱着十二分的警惕,信美起初并没有和这个女人打招呼,而是更加紧紧地缩在角落,只是微微抬起头,打量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女人。

过了一会,这个女人终于清醒了一些,她慢慢往信美这个方向爬过来。

“你是人还是鬼,快走开!不要靠近我。”信美颤抖着声线用嘶哑的喉咙用力吼道。

“你,你是信,信美吗?”

信美再略微抬起头,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蓬头垢面的脸上,右眼已经被打肿,鼻子也有些歪,说话间轻微碰撞的唇间渗出不少血渍,脖子上、破碎的袖管、肿胀的后背,无不展示出她才遭遇的非人虐待。但从眉宇间、纤细的手指也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先前一定也是个富贵的主。“难道她和自己一样,是被骗到这个地方来的?但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就在信美嘀咕之际,那个女人又开口了,“你哥,信吾来了。”

听到哥哥的名字,信美一下子就放松了神情,“解开”紧扣双腿的两只满是伤痕的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我哥,他在哪?我要跟哥回家。”

看眼前的女人一时间没有回应,信美上前使劲摇她的手臂。铃美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在,在医院。我,我是来,来救你的,我替,替你哥哥,替你哥哥,来救你。”

信美自然相信此刻的哥哥在医院,因为她还是有些知道自己哥哥的病情的,只是没想到哥哥会找一个女人来救自己,而且现在不知道算是拯救失败还是什么,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被抓了起来。

看着松开自己的信美听了自己的话后若有所思,铃美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此刻能见到活着的信美更好的状况了。

“可为什么是你。”信美的疑惑中略带嫌弃,她疑惑哥哥为什么会找一个女人来救自己,嫌弃的是光靠一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太不行。

铃美一下就猜到了信美的小心思,也没有回应,只是拖着自己受伤的身躯,慢慢移动到窗边一块相对来说平整一些的地上,完全放松地躺了下去。


“好歹也是我的人,你就这么不给我阿福的面子。再给你一分钟时间,把我要的人带出来,别逼我把你们这群小喽喽清场了。”铃美刚躺下没一会,就听到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永福,不过铃美也清楚,永福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而不是自己,即使自己被永福带了回去,也至少会被暴打一顿——因为自己害永福丢了面子。她往后退,躲在窗户下的阴影中,生怕阳光照射到自己身上,提前被永福看到后用凶狠的眼神先“毒打”一顿。

“是啊,新账旧账一块算吧,该清账了。”另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接着,窗外就响起了枪声。

信美被吓得抱头尖叫,因为这样的场景她之前只是从哥哥口中听过,原先还只觉得这些都是故事,没想到竟真实发生在了自己身边,她紧闭双眼,大声哭起来。铃美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信美,“别怕。”

这一声“别怕”就像福音一样,澄澈了许多信美的恐惧,耳边好似响起了空灵的钟声。信美努力忍住哭疼了的双眼,也朝铃美抱了过来,“同是即将赴死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枪声从窗外、门外打到了屋顶,又逐渐远去。周围突然寂静地可怕,“难道我已经死了?”信美自言自语道。原本抱着自己的铃美也松开了臂弯,信美内心的恐惧感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就这样安静了几秒钟后,信美耳边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结束了,我们赶紧走吧。”

信美僵硬的身躯一下就松懈了下来,她以为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会有什么天使或者精灵来把自己带走,可是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希望的信美还是微微睁开双眼,企图瞥一眼“天堂”。结果,信美看到的是自己还在这个屋子里,眼前的女人正在伸出手要拉自己。

“你告诉我,我还活着。”信美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哥哥了,只要你想的话。”铃美咧开沾血的嘴角,用充满温情的眼神望着信美。

“真的吗?”信美捂住自己的嘴,又是一阵泪水汹涌而出。

“走吧。”铃美轻轻回应道。


“所以,所以是铃美救了你。”信吾还是盯着信美的眼神,只是这时信吾的眼眶也开始泛红。再抬起头,信吾拖着依旧虚弱的身躯,往门外走去。他看到了铃美——虽然披了一件长长的外套,可是里面满是伤痕的躯体终究逃不过信吾的眼睛,信吾一把抱住铃美,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嘴里只是重复着两个字,“谢谢,谢谢。”

就当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信吾突然倒下了。


终究是病情反复,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赶路,又是忧愁、担心,使得本有些许好转的信吾的身体又陷入了病痛的陷阱。

当信吾再次醒来,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铃美正趴在自己的病床前,她那双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手还握着自己。就在信吾想要慢慢抽离的时候,很细微的动静就把铃美惊醒了。

“你醒了啊。”铃美慢慢直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

“嗯。”信吾轻轻应了一声。

铃美拿出捂在肚子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很显然,她的视线被屏幕的亮光刺激到了,铃美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很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看来这几天我没有把你照顾好,不过现在没事了。”

信吾没有回应,只是往门外瞭望了一眼。

铃美马上回应道,“还在担心信美呢?我让她回酒店休息了。”想着信吾可能还在担心,孤身一人的信美在酒店是不是还会遇到危险,铃美又补充道,“放心,是永福用我的名义开的酒店,所以我自然就是老板咯,作为老板,我已经特别吩咐安保要保护好信美的安全。再说,刚经历这么一出,信美应该不会再乱跑了吧。”

听了前半句,信吾抿了抿嘴,微微点头,正准备感谢铃美,听了后半句,却难掩心中的气愤,于是只得叹一口气。

铃美当然知道信吾此刻气的是自己那个乱跑的妹妹,“小姑娘嘛,对外面的世界有些好奇不是挺正常。而且才死里逃生,这个时候要是再去指责她,你这个哥哥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信吾回想起和妹妹一起玩耍的日子;还有长大一些到了念书的时候,信美闯祸之后向自己撒娇、想要让自己罩着她的样子,无奈地一笑,“呵,这家伙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这不是挺好,敢去闯,而且还有你这个哥哥在保护着她,我都羡慕了。”

信吾听了之后立马打住,还不知道信美把什么囧事告诉了铃美,再聊下去,聊到什么尴尬的事就不好了,“那她给家里报平安了吗?”

“起初她不想给家里打电话,非说要等你醒了和你一起回去。说什么不想见家里的其他人,而且一提到她的父母就开始变得暴躁。这么说来,也是你的父母咯?”

“可能吧。”

铃美听出了信吾不想聊这个话题,于是又把话题岔开,继续前一个话题,“后来我劝了好久,她才总算和家里打了个电话。还真是报平安,对着电话那头就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也是要和你一起回去才行。电话那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有说话声传过来,信美没搭理,把自己想说的那几句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那那边后来有没有再回拨过来?”

“有啊,不过都是信美接的,信美每次都是没说几句话就不耐烦地挂断电话,那也就是昨天,哦,不,应该是前天的事了,昨天就没再打过来。”铃美晃了一眼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此刻已经转钟。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信吾紧紧盯着铃美的眼睛,有一点要流泪的感觉,整个脸庞都热了起来。

“赶紧接着睡吧,妹妹已经救出来了,而且现在很安全,没什么要再担心的了。”铃美又打了个哈欠,转过头,趴了下去。

信吾没有再回应什么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窗外,望向被一层薄雾遮住的、若隐若现的明月,思绪万千。


“你还不能出院。”本已换好衣服,准备出院的信吾被一个老头给叫住了。

经过前几天的冥想,信吾有些开悟,打算在接下来为日不多的时间里,尽量去活出自己。他回应道,“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与其在医院安静等死,不如出去再走走,再看看,免得留下遗憾。”

“你可能误会了,我是想说,你的病在全球都很罕见,于是我们紧急召集了这方面的专家,各国的专家已经视频会诊过了,大家一致觉得事实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境地。他们正在从各个方向飞过来,要专门为你诊治。”略微佝偻的身躯掩饰不了说话时的底气,说话的老头看样子是相当资深的医生了。

“这得花多长时间。”信吾有些不耐烦,在他看来自己可能被当成了小白鼠,不过如果只是几天时间,他倒也无所谓,权当为医学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了;反过来想,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休息几天再赶路,倒也符合自己眼下羸弱身躯的现状。

“这可说不准,不过我们会尽力的。如果你实在想离开,那也是你的自由,你随时可以。”老头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好像很不满意这个年轻人,可能在他看来,按照目前的状况,反正也活不了几个月,在医院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要是哪天又晕倒,或者需要用什么药,可以随时用上。要是在外面跑,发病了都来不及送医院。

“行,那我就呆几天,如果哪天我想离开了,希望你们不要拦着我。”

“你现在也可以走。”老头紧跟一句,有些气愤了,但强忍住没有爆发出来。


铃美因为一些别的事耽搁了,本以为没赶上信吾和信美启程,匆忙赶到医院才发现兄妹俩还在医院,而且随身穿的几件衣服又被放了出来。

向护士了解后,铃美才知道之前发生的小插曲,而且不知为何,她对信吾能在这多呆几天这件事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铃美极度掩饰内心的喜悦,装做像先前一样的轻松姿态,对信美说道,“之前的房间住着还舒服吗?一会跟我一起过去吧,让你哥好好休息休息,他现在可经不住你再闯什么祸了。”

信美转过脸看向信吾,信吾瞥了一眼铃美,也掩饰住内心的一丝不安,微笑着回应道,“要不是你,信美现在……呵。”说到这里,信吾又冲信美笑了笑。然后,信吾接着说道,“信美,你还要去打扰铃美姐姐吗?就网上找一家好一点的酒店住不就行了?”

“有现成的不去住,万一新找的那家酒店不安全怎么办。而且我们还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呢,你就别管了。”

信美在铃美的怂恿下,也向哥哥开始讨价还价。

“你过来,我和你说。”信吾拉过信美,轻轻说了声,“自己结账,知道吗?就当蹭个去酒店的顺风车,其他的自己付,别老是占别人便宜。”

这话铃美也听到了,但是她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催信美一起离开。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想想啊。”趁铃美往门外走去,信吾又交待给信美这样的话。

“知道了,哥,你讲太多了。明天再和铃美姐姐一起来看你。”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了。”

“嘿嘿,那我走咯。”


夜幕降临,病房区逐渐归于平静。特别是自己这一间,白天又是和医生掰扯,又是妹妹和自己讨价还价,自己的世界已经有一会儿不像下午那样热闹了。安静下来的病房,四周惨白的墙面显得那么凄凉,冷冰冰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信吾就坐在窗口,看向窗外、江对面摇曳着的树影,若有所思。

想起白天医生说过的话,“大家一致觉得事实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境地”,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自己还有康复的可能性?

他摇摇头,尽力不去对专家会诊这件事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无奈康复的诱惑实在太强,信吾的心中莫名燃起一丝渴望。

再回想近一个月来发生的这些事,信吾真的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了,好像把前面好几年的经历强度一下子压在了这个月。不过,总的来说,事情还是往好的方向在前进。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慢慢开始期待明天,对明天发生什么事有了兴趣、有了猜测、有了期待。


“你来了啊。”信吾朝铃美身后望去,想着信美也许又开始调皮,躲哪里去了。

“小姑娘要晚一点过来,昨天睡太晚了。”

“她是害怕了吗?”信吾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这是不放心把小姑娘交给我啊。”铃美打趣地反问道。

“也没有。”

“你好像对我过来看你这件事有些失望啊,怎么,不想让我过来?”

“你别乱讲。只是今天没什么进展,就是去简单做了个身体检查而已,医生那什么说法都还没给。你这跑过来不是白跑一趟嘛。”

铃美放下手中端着的午餐盒,侧身坐在信吾旁边,平静地对信吾说,“永福不在了,你知道吗?”

“知道。信美那天和我聊天的时候和我说了。”

“那她有和你说我过去的那些事吗?”

“没有。她能和我说什么……”

“我说我是被拐骗到这里的,你信吗?”

“啊?怎么会,之前在永福家,我看他好像也没有对你怎么不好嘛。”

“他那是在外人面前装的。”

“虽然我知道干他这一行确实不那么太平,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吧。”

“我就是他放在家里的吉祥物,平时他在外面那方面的事情,我其实都知道。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已经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些年,也回不去了。”

“没想过逃跑吗?”

“当然有,刚被拉过来的那段时间,我尝试了好几次,但是每次只会得到更坏的惩罚,然后在帮派中间来回脱手,最后到了阿福这里。”

说着,铃美撩起左手臂的袖子,横竖几条交错的伤疤引入眼帘。信吾这才相信,原来铃美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姑娘是多么可怜。

“我也不是要你可怜我。我只是想……”

看着铃美欲言又止的样,信吾追问到,“既然你是我妹妹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你想要什么,我趁自己还活着,尽力去帮你实现。”信吾说到这里,没有丝毫防备心,是真心想要向铃美去报恩的。信吾猜测过,铃美会不会想要回国找亲生父母?还是说铃美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抑或是其他什么难以启齿的愿望?

但铃美并没有就信吾的提问给出答案,病房突然陷入一阵沉寂。

就在信吾想要和铃美聊点什么别的内容的时候,信美冒冒失失闯了进来,一个踉跄差点还摔倒了。信美凑近信吾,用很幼稚的语气提问到,“你们在聊什么吗?我可以参与进来吗?”

就这样,物理空间的沉寂是打破了,但是信吾和铃美的内心世界的沉寂还在延续,大家好像都在等对方挑起一个新的话题一样,只是等了好一会还是无果,就难免让人伤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信美去不去医院看望哥哥,铃美都每天准时到达医院看望信吾,然后和信吾聊聊以前的事、聊聊自己最近的生活。

两人有讲到过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然后就毫无掩饰地哈哈大笑;两人也有讲到点点滴滴伤心、沮丧和失望的事,此时两人就一起沉默、一起哀叹。


“经过前面六天的讨论,我们决定下周给你动手术,切除你身体里的‘定时炸弹’。”一天清晨,医院的老头和往常一样来探查信吾。

“呵,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信吾逐渐的对未来开始有了希望,但现实的病痛还是让这个日渐消瘦的男人抵挡不住每天的折磨,他开始怀疑老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活不过下周了。侧过身的一瞬间,他总算瞥见了老头胸口斜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的几行字——

布兰科杜达多市立医院

医生·乔世辉

这名字一看就是七八十年前的人才会取的,倒也和老头的身形有些匹配。只是看老头走路的矫健步伐,以及在日志上奋笔疾书的遒劲笔迹,大概会把老头看小十多岁吧。信吾突然感觉到额头前吹过一阵风,起初只是感到一丝凉意,待平静后,他似乎开始对眼前这个说话耿直、对于治疗病患不做任何退让的老头有了一丝期待。


到了手术前一天,信吾开始浑身疼痛,头晕、恶心、腹泻、四肢无力,他的眼前一闪一闪更像是要把人生的灯光熄灭一般。在信美的帮助下,他和阿彩通了最后一个电话:“对不起,我……”还没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信美的白裙,也染红了医院的病床,更染红了信吾此刻模糊的双眼。

可是,信吾还是不愿松开手中的电话,他把电话握得那么紧。信美一把躲过电话,和嫂子说道,“嫂子,你还赶得及过来吗?哥哥他……”

接到电话的阿彩一下子懵了,虽然先前有设想过各种关于信吾的不好情况,但当这真的发生的时候,阿彩还是难以接受。短暂的沉默过后,阿彩放声痛哭,“我马上出发。”

听的出来,电话那头的阿彩已经在一边悲痛地哭着,一边开始翻衣倒柜地找着什么。

信美挂断电话立马就把当前所有的信息发给了阿彩,看到对方已读的标记后,信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哥哥大声说道,“嫂子在来的路上了。”


待信吾昏睡过去后,信美强撑着朦胧的双眼,生怕会错过哥哥突然醒来后对自己最后的“需求”。可是,熬了几个晚上的信美还是没能撑住,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嘿,醒醒,换我来看着吧。”铃美在背后拍了拍信美。

信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原来是铃美。“没事的,这个时候哥哥只有我一个亲人在旁边,我要陪着。”

铃美本想再劝一下信美,让她回去休息,可是转念一想,都到这个时候了,再把人赶走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于是搬来张椅子,坐在了信美旁边,“那我和你一起。”

“嗯。”信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望向床那边的检测仪器,虽然没怎么看明白,但是信美至少知道机器没有发疯似的乱叫,说明此刻的哥哥还没有生命危险。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月亮还没下山,就有护士前来安排信吾进手术室的事。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信美和铃美就被拦在了手术室外面。铃美端坐在手术室斜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椅子坐起来格外得冰凉。而信美就在门外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就靠在墙上,低头沉思。


“是你。”平躺下去的信吾竟感到眼前一阵清晰,他清楚地看到乔老头脸庞的棱廓,再紧紧盯着老头的眼睛,深陷进眼窝、就好像要把盯着看的人吸进去一样。信吾使劲眨了眨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对乔老头说,“谢谢你。”随后,麻醉药的药劲儿上来,信吾彻底睡了过去。

“手术开始了。”乔老头看了一眼摄像头,朝视频里看着自己的各位专家点了几下头,然后朝身边一众助手发号施令。

就在准备取出压迫神经最严重的那个瘤子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没有一个瘤子可以像这颗一样——圆得完全没了棱角,就像珍珠一样,外表是那样光滑。

乔老头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自己始终没法将工具的着力点与这颗“珍珠瘤”吻合,于是一狠心用止血钳夹住两端,想要强行硬拽出来。就在此时,“珍珠瘤”竟然自己滑了出来,乔老头眼疾手快,立马把它取走,然后开始做清洗和修复、缝合伤口。那之后,手术格外顺利,既没有大出血,也没有引发并发症。在随后的验血报告中,更是完全看不到信吾曾经染病的迹象。

只是,信吾却没有在预期的时间里苏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乔老头被困惑住了,从医五十年,从没遇到这样的事情,询问了一圈专家,大家也都沉默以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一切对于信吾来说,就好像进行了一场密室逃脱。醒来的信吾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在”。

信吾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正值中午。再仔细一看,时间怎么变成了一个月之前?难道是手机坏了?

此时电话突然想起,是亲妹妹信美的妈妈敏淳的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急促的哭泣声,“你救救你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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