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塘纪事:动物》
草塘方圆百亩,水丰草茂,多动物,组团的也多,青皮蛙,鱼虾蟹,麻鸭子,白肚蛇,浪浪地,把静静的水闹腾得涟漪四起。还有一些青虫、蚂蚱,算不上主角,但同样不甘寂寞,吱吱的叫,草塘热闹得很。
青蛙的欢不是一般的欢,鼓着劲叫,一个塘口似乎都是它们的天下,一蛙起众蛙合,一个比一个用劲。蛙是好东西,听了让人欢喜。
鱼虾蟹只是在水里折腾,蹿出一些水花,水花落下,激起声音,缓缓地温润,倒让激约的蛙鼓柔和了不少。也有鱼会叫的,比如旺丫(黄桑鱼)嘎嘎的叫,当地人把它称之为嘎丫。嘎丫肉质细腻鲜美,长相难看,却被人忘了。
麻鸭子成群,一到夜晚嘎哩、嘎哩地叫,搅得草塘风生水起,偶有惊吓,飞上天空,旋上一圈,又匆匆落回,落水有声,水包容,不久又归于平静。
白肚蛇片刻不消停,吐着红红的信子,在草丛游动,它们寻找猎物,偷偷袭击鱼或蛙。蛇游过的地方安静,若有一声惊啼,落难的一定是只大意的青皮蛙。
草塘如同一个王国,子民是些生生不息的动物们。野性的动物与草为伍,栖息在草棵中,守一棵草就过上一辈子,和俗世的草民没有两个祥子。
我是追着一匹蚂蚱到草塘边的,蚂蚱出走于村庄,亮出彩色的翅膀,我撵着它,加快了它回家的步伐。草塘是出走蚂蚱的国,塘埂上的草是蚂蚱的家。到家的蚂蚱突然收起了惊慌,歪着脑袋看我,太阳挂在草棵上,一地光明。家真好,我的家也是草编的,温暖谐和,一缕阳光就将它点亮。
草塘让我惊诧,无边草浪,藏着清清碧波,青蛙、鱼虾、麻鸭、水蛇,各守一方天地,轻轻推开左右,左是草,右是草,顶在头上的天投入水中,塘深得无垠。
小小的我,兀自成了草塘的原著民,动物们都和我亲近。
家养的动物随我而来,鹅鸭欢唱,猪狗哼叽,牛羊啃青,猪朝前拱,鸡往后扒,几乎都找到了自己的落脚处。或许若干年前,这些家养的牲畜就是从野塘边走失,误入村庄的家中,被村民们囚禁的。它们啃青、饮水,和草塘亲热着,也对草塘动物致意。
萤火虫照亮夜晚的草塘,我不止一次看到塘边亮着眼睛的獾和狐,它们蹑手蹑脚,围着草塘转悠,它们是入侵者,总要让草塘不再安宁下去,弱肉强食,草塘无奈,野生动物演绎着大自然生存规则。
家养的斑猫也不闲着,天天夜晚奔草塘而去,天亮时叨着尺把长的鱼奔回。夜猫归草塘,天明回家,也算半个草塘的主。有一天,斑猫一路惊呼回家,尾巴了坠着半大的鳖,鳖咬猫尾不松口。斑猫钓鱼,竟有意外时。
村里人和草塘近乎,吃塘水、用塘水,摸鱼捉虾,草塘是盐罐子、油坛子,也是补充营养的菜篮子。婴儿出生没奶水,下塘摸鱼,一条大鲫鱼摆头摇鳃,煮汤熬汁,喝下奶水丰盛,一郢子听得见婴儿嘹亮的哭声。草塘是恩人,鲫鱼是恩人,记下了,一辈子忘不了。
也有生怪的人,在塘边挖坑,深且陡,称之为试鳖宕,鳖蟹龟蛙贪玩,跌进了,无法脱身,生生被捉。村里人不屑,玩阴招令人作呕。草塘虽深无陷阱,陷阱是人设的。
2017.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