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于善而已。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持，岂知造孽，枉费苦心，无益也。
何谓真假？昔有儒生数辈，谒中峰和尚，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
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
众曰:“善恶何致相反？”
中峰令试言。
一人谓:“詈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
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
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因请问。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又根心者真，袭迹者假。又无为而为者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
译文：以上所列举的十个故事，虽然所做之事各不相同，但都属于心存善念，发自内心去做善事的。
如果再进一步深入地来细说的话，行善也是有所不同的，有真的和假的；有直的和曲的；有阴的有阳的；有对的也有错的；有偏的也有正的；有半的也有满的；有大的也有小的；有难的也有易的:这些都要深入地去辨别，因为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如果只为了行善事，却不明白事物的情理，那么自以为自己在修行，却不知道有可能在作孽，这样的话就会适得其反，徒劳无功。
那么说有真有假是怎么回事呢？从前有几位读书人，他们去拜见中峰和尚，向和尚请教说:“佛家说人有善恶因果报应，还说就像影子追随身体一样灵验。现在就有一个人，他是一个行善的好人，但是他的家族却不兴旺；而另一个人却是经常做恶事，但他的家庭事业却很发达:由此看来，佛家的说法并没有什么根据。”
中峰和尚说:“凡人的情感都被贪嗔痴慢疑浸染，能认清事物本质的正眼没有打开，所以会把善当作恶，把恶当作善来理解，这也是很常见的事。大家不去反省自己颠倒了是非，怎么反而来埋怨上天的报应有错误呢？”
众人听了都说:“你说的善恶怎么就会是相反的呢？”
中峰和尚就让他们说出，他们认为的善和恶的人和事。
一个人说:“骂人、打人是恶，尊敬、礼遇别人是善。”
中峰和尚说:“不一定是这样的。”
一个人说:“贪图财物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恶，清廉有忠于职守是善。”
中峰和尚说:“不一定是这样的。”
众人都详细地列举了自己心目中，对善恶的理解，中峰和尚都说不一定是他们认为的这样。大家就请中峰和尚解释一下。
中峰和尚告诉大家说:“对别人有好处，那就是善；对自己有好处，那就是恶。如果能有益于别人，那么骂人、打人也是善的；如果只对自己有好处，那么尊敬、礼遇别人也是恶。所以人们去行善的时候，如果有利于他人那就是为无私的，为无私的就是真的善；有利于自己的就是自私，自私的行善就是假善。另外，发自内心善的也是真善，看着别人做好事也随着别人去做的就是假的。还有不求任何回报而行善的是真善，为了某种目的而行善的是伪善。像这其中的道理，都需要自己认真地觉察和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