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次醒,冰雪暗融,柳丝新剪,栏杆依旧。
又是一江年华东流是去,不得见,只听得空山娟娟鸟语,看得近岸憧憧林影。软风把桥上伊人的红袖吹得悠长。
就这么一驻,一转,一瞥,他就这么来了。霎时天地千变万化,湖的尽头一片薄雾。湖水开始结冰,绵延而来直至将湖面重新封住。岸边的嫩草涂上了一层冰霜,显得晶莹夺目。空气凝重的令人窒息,仿佛全世界都被冻住了,连风都逃不脱。
“嗒嗒”他踩着湖冰,从雾里出来。每走一步都使脚下的冰增厚几层。他穿着淡白的铠甲,披着斗篷。铠甲上有许多乌暗的洞眼,残留着昔日的光辉。他的手仿佛套在冰块中,隐若间能见到苍白的肤色。当他走到桥下时,世界都抹上了白色,除了桥上的伊人。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伊人,眼睛内如流水般灵动,但目光浑浊含糊。他微笑着,嘴角流溢出单纯的快乐与欣慰。他说:“你终于来了。”伊人紧咬着嘴唇,藏在袖里的手指几乎陷入肉中。整整有三百年了,而此时的伊人已是三百年那个她第五次转世了。每一次转世,都有一碗孟婆汤,忘却此生的恩恩怨怨。
他闭上眼,面容端详,蓦地一流光从他眉心窜出,像条鱼儿钻进了伊人的眉心。伊人顿时脸色绷紧,头脑中一阵胀痛,片刻之后才恢复过来,同时伊人的眼里似乎多了几份沧桑。他依然站在桥下,仰望着,眼内多了一份期盼的目光。
“对不起,我违背了我对你的承诺,我参与了那年的诸神之战,但我还是活下来了。”他嚅道,口吻像一个犯错的小孩。诸神之战是天庭里的一场叛变。他被胁迫参与了反叛军,如果他不参与,伊人就会死去并永不轮回。但结果反叛军惨败,他于残垣之中逃脱到了人间,之后天庭发布追杀令,其主掌之神就是火神。而那时伊人已经老去,在民间轮回了。
三百年,白衣苍狗,等到这一刻的重逢时,他有些激动,充满希望地望着伊人。伊人没有说话,他只能又说出那一句:“还好,还好,你来了。”
这世道的轮回准则,又有谁能背逆的呢?更何况是人与神的爱恋,一段在最美好的年华发生的最不适宜的爱恋。过了许久,又是他先开口:“伊人,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好不?火神是找不到我们的,这里有山有水,有人间百态。携一壶清水,我们浇园林春花;驾一叶扁舟,我们随波垂钓;抚一筝古琴,我们看万树落叶之美景;执一杖灯火,我们观夜雪花。好不好,伊人?”他伸出手,手上的冰渐渐融化成了水珠。
伊人向前移了一步,在哽咽之中,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那一刻,天寒地冻。他脚下的冰寸寸裂响,像撕碎的声音。停在半空的手瞬间恢复成原样。空中刮起了冷风,穿梭在林间,发出低沉的呜号声。
如同茫茫人海之中的过客,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只能流一句“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回到了相识,只不过换成了一场萍水相逢。伊人转回身,步态稳稳地走下桥去。L“伊人!”他大叫一声,伊人却是恍若不闻。
任岁月再锋刃,风尘再无情,怎会忘了伊人的模样?既然伊人执意离去,我便再等上个三百年,等到她碾尘归来。他想着。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在这爱与被爱的江湖里,凡人都免不了相忘,我只怕,一不小心喝下了整碗孟婆汤,再也不能忆起他的模子。只因当年他御风而来太过年少,我倚杆而望太过天真,一个垂颔便认为这情愫无所羁绊,海枯石烂。到如今,才发觉在一起时,对方所受的煎熬远过于思念,他的担心重过千山万水。倒不如放手,他轻,我松,他思,我念,只当你我如初见,从此散落于天涯。伊人想着。
走了许久,伊人回首一望,树木之间零稀能望见湖面一角,却不见那个身影了。也许离开了吧,伊人想。曾忆起“最好的离别是,你忘了挽留,我忘了回头。”伊人转回头,这才轻步离开。于此时,湖面的冰才开始融解,一切的一切渐渐回到最初。
春花次醒,冰河暗融,柳丝新剪,栏杆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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