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方无以称其师也!——读庄子《田子方》

原创: 雷震的读书感悟      开卷应有益


凡是称赞别人都是需要言辞的吗?如果不是这样,那田子方为何不能称赞自己的老师呢?老师怎么样?好!这样的称赞算得上是称赞吗?也许这样的称赞远比不上对邻居“谿工”的称赞吧!但是这却是最高的称赞了。正如当繁华散去,又有几个人可以自己说:“我是一个好人!”又有几个人可以被人说:“这是一个好人!”对于体会道的人来说,繁华是轮转的力量,质朴却是转轮的轴心。

“温伯雪子...出而见客,入而叹。”是叹客之动容至情,却不足以动真至情者。真性情的人,未见容动而情已知,未见言出而意已至。故“其谏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这不是累赘吗?所以孔子说:“若夫人者,目击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声矣。”

仲尼曰:“恶,可不察与!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修道者曰:心死身生。何庄子借仲尼之口出此言哉!“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万物莫不比方,有目有趾者,待是而后成功,是出则存,是入则亡。万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尽,郊物而动,日夜无隙,而不知其所终,薰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规乎其前,丘以是日徂。”随波逐流的人,世人大多是瞧不起的。原来孔子也是这样的人啊!江河奔流,浮萍何以自主?只不过有些心死,有些身死罢了。“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女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尽矣,而女求之以为有,是求马于唐肆也。”这正是心生却身赴死,故欲求不尽,却不知世之繁华何以落彼家。“吾服女也甚忘,女服吾也亦甚忘。虽然,女奚患焉!虽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这正是心死却身生,因为生,所以有不忘者存。虽然如此说,也不过都是比喻,不是真正的意思。心死身生,随波逐流,行此道者终因此而失道。道不厌死,更不厌生!

老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什么是物之初?“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出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满虚,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乎其所穷。非是也,且孰为之宗!”所谓物之初,难道是阴阳学说?心虽死而实生,而人不知其所生。身虽生而实死,而人不知其所死。所以说,心死身生,心生身死,本就是一事。消息满虚,晦明变幻,生死岂有一刻停顿吗?所以田子方无法称赞他的老师啊!知其好却不知其什么好,知其在却不知是什么在。这就是道啊!

庄子见鲁哀公,“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可见天下名不符实者多如牛毛。虽然如此,名者有名者之用,而实者未必尽实者之用。更何况名与实相互转换,谁又能明察秋毫?

“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故大道无方!名无方,实有方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此其方也。故田子方称其师为好。

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仲尼闻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得说,美人不得滥,盗人不得劫,伏戏、黄帝不得友。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己,况爵禄乎!若然者,其神经乎大山而无介,入乎渊泉而不濡,处卑细而不惫,充满天地,既以与人,己愈有。”...凡君曰:“凡之亡也,不足以丧吾存。夫‘凡之亡不足以丧无存’,则楚之存,不足以存存。由是观之,则凡未始亡而楚未始存也。”

天下求其名而得其名者多矣,而求其实而得其实者知有谁乎?故田子方无以称其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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