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匆匆忙忙请了个假,就赶回了延吉去看月月。
我俩谈恋爱也陆陆续续三年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月月的父母对我很满意,待我也如同亲生的儿子一样,就盼着我俩能早点结婚呢。可是到了我父母这边,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父亲对我的婚事百般阻拦,对月月怎么都看不上眼,又说学历低,又说工作不好,又说长得不好看,像狐狸精。月月在家是小女,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全家人都当个宝贝一样,事事都让着,什么好吃的都有她的一份。我本来想着娶媳妇,咋也看看自己父母,领回家可好,月月处处受欺负,后来就干脆,也别往家领了,搞得父母窝心,我俩还一肚子气。
我父亲为了阻拦我的婚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三天两头就拉着我说要谈话,我们家的“谈话”,就是灌输,从来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只要我反驳,他就勃然大怒,一骂就骂上一整天,非要当着你的面,躲进屋里就死命敲门,你要离开就拉着不让你走,像一个精神病一样,最好的方法就是耐心地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不发表任何意见,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我厌倦了沉默,过去的二十多年我都在沉默、忍耐,梦想着离开这个家,远走高飞。谈话的内容老生常谈又不堪入耳,先是把月月诋毁一遍,又说我条件这么好,娶了这个媳妇,真是瞎了眼,又说自己在天津多么孤独,没有伙伴,就是为了照顾我,让我有个好归宿,让我不能辜负他。我听他说月月的不好,当然要跟他理论一番,吵着吵着,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竟然拿出了刻刀,像一头疯狗一样,抓着月月给我买的包不放,妈妈怕他伤到我,在一旁死死拉着,我也怕他伤到妈妈,又护着她,三个人扭打在一起。最后他割断了那个包的背带,才心满意足了一样,终于肯放了我,似乎这样就能割断我和月月的感情了。我抓着被割坏了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妈妈穿上衣服追了出来。
“你爸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妈妈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安慰我。
“我早都习惯了,”我跟她说,是的,这样的疯狂伴随着我的父亲,我的家就是他的疯人院,是他毫无顾忌,任意发作的地方,十几年如一日。
“你爸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实还是关心你的,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放屁,他痛快了,我呢?我的心也是肉长得啊!”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月月哪里不好,你们就那么看不上?!”
“你爸我俩不还是希望你标准高一些,她学历不高,工作也不是很好。”
“我就要她了。”
后来我俩沉默着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妈妈带我找到了一个修鞋的。
那人仔细瞅了瞅我的包带:“怎么弄得,这口还挺齐?”
“不小心刮的,”妈妈没好气地回答他,那人不再过问,低头找了一块补丁缝了上去,把带子又接上了。
这个包,缝缝补补又勉强能用了,就像我的心,被割开又愈合,生活还是照样要过,可是伤口上结的痂就像那个补丁一样,永远也去不掉了。
我常常在想,月月也许嫁给一个正常的人,进入一个正常的家庭,会更幸福。我摊上这么一个父亲,就已经是人生的不幸了,月月嫁给了我,就是要与她分享这样的不幸,而且不是一时一刻的,我那个父亲时不时就会搞出个动静来。可是我爱月月,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感到幸福和快乐,我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贪恋那样的温暖。月月也爱我,即使在我家经历了这么多的不愉快,她也想和我在一起:“我们结婚吧。”
那年我请了婚假,回到了延吉,尽管我的父母还有诸多的抱怨,可是看到我的一意孤行,也逐渐闭上了嘴。在当今社会,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婚姻的权利,想想还是真的幸运,沾了新中国的光,我的婚姻尽管经过了百般阻挠,还是终于有了定数。
领证的那天,我来到了月月家等她。
月月的母亲百般叮嘱她:“一定要想好啦,结了婚可就不能由着性子来啦。”
月月没有一点的犹豫,脸上只有幸福的笑容:“嗯呐嗯呐,我知道啦,我也不是小孩子啦,我都想好啦。”
月月的母亲也拿她没了办法,转过脸对我说:“你们去吧,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啦,要相互忍让,她在家就是小孩,脾气也不好,你要多迁就她。”
“放心吧,我会好好待月月的。”
天空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阳光暖暖的,不冷也不热,月月的母亲找人算了,是个好日子。民政局人不多,结婚离婚登记都在一层楼,我俩这边登着记,就听见那边哭哭啼啼吵吵闹闹,一对年轻夫妇不知道为了啥吵着要离婚。
离开民政局的时候月月跟我说:“我们永远不要回来这里了。”
我听了使劲点点头,月月是我的妻子了,我俩终于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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