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对麻雀最早的印象是在四五岁时候。
那天,爸爸给我抓了一只麻雀。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个小东西,尖尖得似乎能咬人的嘴,提溜乱转很不安分的小眼睛,一身深浅不一的黄,有些像雀斑的颜色,背上的羽毛摸起来有些硬、光滑,肚子上的就软软的、毛绒绒,像哺乳动物。
我们把它拴在书房的椅子上,绳子很长,能让它在整个书房活动,可它很少活动。还给它放了一盘小米和一小杯水,也没见它吃喝。
第二天一早再去看它,死了。妈妈说,麻雀气性大,不肯被关着。
我只道这东西没有猫猫狗狗好,给了它吃喝,它还不跟我亲近。
很多年后,再回想,这只小麻雀是我见过最早的烈性生物。不自由毋宁死。
2.
后来的好几年,都没再特别留意过麻雀。
这期间,我养了一只猫,唤作Sally。Sally的花色跟日后风靡的加菲猫几乎是一样的,他也被我养得肥肥壮壮且懒得要命,不务正业。整日里不是大睡就是跟一群猫打架,要不就抓些知了、蝴蝶之类不靠谱的东西。因为他不大不小的时候被一只死老鼠吓到过,就一直不敢抓老鼠。
那年春天,我家屋檐上忽的多出一个燕子窝,我很兴奋。
没多久,又来了两只麻雀。麻雀每每趁燕子外出,叽叽喳喳登堂入室。
直到有一天,妈妈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摔碎的燕子蛋。我们才明白,麻雀这是要“雀占燕巢”啊!出于正义,我们决定要协助燕子打赢“燕窝保卫战”。只要发现麻雀来了,我们就张牙舞爪、大喊大叫,还向他们丢石头。初时,麻雀总被我们轻易赶走。后来,麻雀摸清了我们的投掷水准,就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于是,我们继续在院子里拾到碎的燕子蛋。随着第三颗燕子蛋的发现,燕子一家终于放弃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邪能胜正,不免义愤填膺,恨不能把那俩麻雀煎炸油烹了。
后来,这家麻雀就搬来了。
再过一段时间,我们都已经忘了屋檐上住的是麻雀而不是燕子。这个小邻居对我们实在是没那么要紧。
夏天,麻雀夫妻孵出了一窝小麻雀。小麻雀总是叽叽喳喳,有些吵。我们经常望望那个窝,看有几个小脑袋,竟跟当初盼小燕子的心情有些相似。
瞧!我们这么容易就叛变了呢。
再后来,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夏夜,淘气的Sally又不务正业了一回。他攀着窗台、窗楞,冲到了屋檐下,一爪子就把燕子窝打了下来。三只小麻雀还没学会飞,连羽毛都还没长全。
大麻雀叽叽喳喳了几日,也飞走了。像当初的燕子。
自此,屋檐安静了。
只是我有些感慨,这算是因果报应、福祸相依么?想来,Sally也不过是一时玩性,倒不见得有什么正义不正义的。
3.
后来没多久,我就上高中、上大学了。
车水马龙的都市,霓虹灯多过绿树,麻雀几乎是见不到的。
大三那年的秋天,我在一间四楼的教室看书,坐靠窗最后一排。窗外有棵大树,树冠恰好四楼那么高。
看书倦了,我就转头看看窗外。看了几次发现,这树上结的“果子”好奇怪,密密麻麻、黑不溜秋的。一阵风过,“果子”们竟往天上飞,像一片硕大的乌云,盘旋一阵,再落回树上。天!这竟是一群麻雀。
再细看,每一只都圆鼓鼓的,像一个一个会飞的肉球。原谅我的粗鄙。下意识,我就觉得,如果烤了,一定很好吃。再把以前吃过烤鸽子、烤鸡翅的卖相和口感一联想,口水险没流出来。
之后,逢人便问,看咱学校的麻雀,有没有食欲?认同很少,白眼儿很多。有一人说,你这小姑娘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怎么会有这念头?这我就不懂了。再斯文秀气也得吃饭呀。杨玉环劳民伤财吃个荔枝就高雅,我自得其乐想象烤个麻雀就低俗?难免悻悻的,也不热衷寻同道中人了。
又一日,下了课从足球场走过。球场一角落满了麻雀,一受惊吓,扑啦啦飞起一片,像桌子上的一页纸忽的被风吹起。我一瞥,它们还是那么肉感。可没问旁边的人想不想吃。
当天上网,赫然见一同学更新状态,说,有没有人觉得东大的麻雀烤了会好吃?
后来,我们相见恨晚地探讨过这个问题。是的,只是探讨。
麻雀怎么能吃呢?!那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