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离开家来武汉的那天早上,我又在母亲面前爆发了。那天早上,刚刚到家,她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抱怨姐姐,我不愿听,因为跟我说又有什么用?我忍了,看到她眼圈是红的,于是我问她是不是哭了,她说是跟大伯伯打电话说俊杰哥哥的事说哭的。于是她开始越来越激动地说俊杰哥哥的事,她甚至要把她跟他电话的每字每句都告诉我,我实在受不了了。等她上厕所的空档就爆发了,我忍不住了。我真的太讨厌这股能量了,我能怎么样呢?
这让我想起高中时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一幕。大概是我高一的时候,晚上她骑车带我回家,忘了我们是去做什么,但我记得是从仁和桥骑到华宝小区的路上,她跟我说家里的情况是如何如何困难,让我省钱,又在盘算哪些钱该如何用,我的学费该如何交。我当场就爆发了,我记得,14岁的我说,我还是个孩子,这种沉重的事情不该让我来背。印象中母亲没有说什么。
而现在,只有她有什么要抱怨,我若不肯听,她就大发脾气说我们不孝顺,不愿跟她分担,一时间恨不得声泪惧下。我的能量就此被堵住。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极其好强,不愿与任何人,包括我爸来示弱,讲内在的苦闷。姐姐不听她的,所以她好像只能和我抱怨。
可是,这对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从小她就喜欢说家里条件不好让我省点花钱,不管我在北京工作还是美国留学工作时,每次都恨不得嘱咐我不要乱花钱。其实我真没乱花,虽然我存不下钱。而当她拥有很多金钱时,她就鼓励我买好的吃好的穿好的。她没有错,只是她被恐惧掌控后无意识地这么对我。
其实我们家真的不穷,从小不愁吃穿,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从小我还是很丰盛的,因为从小身边的朋友就感觉我来自个有钱的家庭,大学的男闺蜜chao还总叫我大小姐,所以我和金钱的关系以及金钱观就处在一个被拉扯的分裂状态,一方面我原始富足,一方面被灌输贫穷的状态。这两种思想在我现在的生活中也有体现,比如我愿意花钱在很多“无用”但美的事物上,有时又为了省钱做写并不愿意的事情。
我从小就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钱,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在家里没有人时,一人躲在那件藏有家里“宝藏”的地方,细细地数家里的存款。家里所有的存折放在一个黑色人造革的钱包里,那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包包藏在床尾端的一个柜子里,柜子里塞满了过季的拖鞋,小小的我总会小心翼翼把东西翻出来,拉开皮夹的拉索,一张张地清点存折里的数字,觉得自己好富有。其实,我现在已经忘记了那个数字。
从到美国的第二年,家里的经济状况发生了意外,大滑坡,这不仅影响我和母亲的关系,也影响了我和小C的关系,我花钱开始更加畏手畏脚,而无数次的吵架也是跟这个有关,我不是那个刚认识他的我。而和母亲的关系更是糟糕,几乎每次电话都是哭诉,而我受不了也会吼她一顿。她那时的压力确实大到不可言说,那她是否就该让我的生活受到影响呢。我没有答案。也许,我首先应该释放我对她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