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们村修路,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高兴,有人跑去问村长,我家门前的路能不能修到。村长很勉强的告诉他,具体修哪条路,他还不知道。
等真正到了那一天时,村民们不高兴了,推土机开到村口,有人四处放谣言,说路要从谁家谁家门前过。谁家的门楼要被推掉,谁家的房子要被推倒,村民们马上紧张起来,门楼拆了让我们自己建,政府给钱,我们也不干,政府只帮钱,不帮忙,我得自己找人建,不划算。
所以他们集中起来抗议骂村长,村长吃里扒外,村长偏心,那谁家的门楼不被推掉,但他却要天天走这条路。我们家门前的路不修了,要修从他家门前修过去,村长一再解释修路不推门楼,也不推房子,只要扒掉点院墙就能通过,村民一听更加上火,他妈的,扒院墙怎么不扒你家。几个他妈的干的村长抬不起头来。
推土机从马路上开下来,村民集中在一角,先骂村长,再骂司机。
“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路大家走,墙却扒我家的。”
村长低着头在前边带路,村民们骂到推土机开到脚下,这么个大家伙,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胆小的村民们,被推土机的声音给吓住了,他们再不敢以死抵抗,但却怒气难消,只好绕道后边骂推土机。
路被推土机推的乱七八糟的,树被砍了,墙被扒了。村子里一片狼藉,像是闹过土匪。村民开始乱下定义,“路果然是修不好的,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不修。”
在短短的几天里,谣言蛊惑了大众,有村民跑去村长家闹事,我家树被砍了,我家院墙被扒了,现在没人管了。
村长再三解释,我们地基还没打好,路还没开始修,铲车还要来,你们再耐心等等。
村民只信谣言,并且还爱传播谣言。好话一句都听不进去,谣言却能造出一大框。我们极度的不自信,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推土机再次开来,工作却没法进展下去,因为这次要推倒老板家的院墙,司机是老板的人,老板老爸又不让推他家的院墙。
铲车开到墙角下,司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老板不敢露面,村长又拿人家没办法。所以那半截路被搁浅了。
农民是愤怒的,在看不到好处之前,一切事情都是没有结果的。
农民又是软弱的,势利集团因为利益让他割舍任何一样东西,他都不会吭声。
事情在他们眼里只分两种,一种是对自己有利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对自己有利,伤害到你任何人都跟自己没关系,所以农民是自私的。
另一种是对自己有害的。修路扒我家的墙,墙是我掏钱修的,扒墙不给钱,修路又占了我家的地方,却让别人走。我得到了什么好处。我们是贫穷的,懂得奉献却没得奉献。我们是贫穷的,我们没有思想,但我们还要生活,所以我们要占有。只要是牵扯到我身上,比如一堵墙在两家的交界上,如果你家在墙头挂个猪头,那么另一家非要割你只猪耳朵。农民又是不讲理的。
路修到这里只能另劈新经,村民们因为村长没摆平老板他爹而愤愤不平。我家的院墙推得,他家的院墙就推不得,我家的院墙扒了路却不从这里过。村长无能。村长是个软蛋。老板他孙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的出来。如此愤怒的农民却拿老板他爹没办法。
都喜欢自己人咬自己人,喜欢耍小聪明,喜欢玩手段,到了真真让我们愤怒的时候,我们又是没主见的一群。
在路推结束,司机平余角时不小心碰倒了一颗电线杆,电线杆上有十几家用户。杆倒了,没电了,大家惊慌了,也没主见了。
现在怎么办,晚上黑乎乎的,很不喜欢,愤怒的时候骂村长解气。骂村长骂不来电的时候,又想起村长的好处,没他确实不行。
今天有人来问怎么办,明天有人来问怎么办,大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村长联系供电所,供电所说,这事我们管不了,得乡政府管。村长联系了供电所,村民开始认为,这是供电所的事,电线杆倒了跟供电所有关,供电所又被村民们骂了个体无完肤。
农民是无知的,供电所听说电线杆被推倒了,觉得好事情来了,第一天有人上来考察,第二有人上来商议。
因为供电所办事需要钱,这个事情又没人愿意买单,村民觉得是政府要修路,推到的电线杆,应该政府掏钱解决。而政府觉得,路是给你们修的,电线杆倒了应该你们自己掏钱解决。
最后推来推去的没人管了,路也不修了。农民又受不了这个黑。在自我作践了一番之后,大家决定掏钱装电。
电装好后,事情又回到了修路上,我家的墙扒了,我家树被砍了,院墙给多少砖,树给多少钱,我家门前打多少灰。各家开始打小算盘。
谁也不去想,路修好后,村里会是什么样子,我们需要变好,我们却跟怕变坏。
因为贫穷所以不敢动,一动就要牵扯到经济,这是一年的计划,环环相扣着,打乱一处,就得拆东墙补西墙,最后会让你补的措手不及。
我们看似勤劳的,本质上我们是懒惰的,我们喜欢动手,却不喜欢动脑子。
所以我们怕被改坏,留下一个拆拆补补的烂摊子。
当路真正修好时,村民激动的哭了,一切感激的话儿不知从何说起,是谁的好啊,也没能想到这辈子在这个村子里走回石灰路。
我们是贫穷的,所以目光短浅,所以头脑简单,路修好后眼前变得敞亮了,村民们两手插裤兜,穿着落满灰尘的皮鞋,用干硬的鞋底板敲打着路面,是政策的好,是改变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