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16 阴（沙尘）

封一川的模样让封老师不由自主地心疼：“孩子，你这次回来应该是有一些事情要和爸爸妈妈谈的吧？既然决定和我们谈，那就不要有太多顾虑。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妈妈会有什么反应，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设身处地、从你的角度去考虑。”封一川依然没有抬头，此时她正在心里一直骂自己：“不是都想好了吗？怎么就张不开嘴！？”

封老师从裤兜里拿出烟，点着，又把厨房的窗户打开，对着窗户吐了一口烟圈，慢悠悠开口：“你是不想回咱们这个小城市吧？但又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爸……”封一川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封老师。封老师没有看她，依然慢悠悠地抽着烟。

封一川特别喜欢看封老师抽烟，青色的烟雾从封老师指尖和唇边泻出，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很是好看，幼时的封一川常缠着封老师吐烟圈给她看，她会高兴的用手去触碰那些烟圈，去捕捉那些烟圈。

但今晚的封一川没有心情看封老师吐烟圈，她这次回来的确是想跟父母讨论一下自己即将就业的事情，严格意义上不是讨论而是告知。

“爸！我已经找好实习的医院了，是我们学校那边一家比较大的医院。”封一川沉默了三秒后继续说，“我想留在那边。但我并不是因为咱们这边不好，我只是觉得那边城市发展快，医院的技术和人才也多，将来……将来我的机会就多一些！如果回到咱们这里，比人家落后至少三年，我不想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封老师对封一川说：“走！我们去客厅说，你妈也在，我们好好聊一聊！”封一川迟疑了：“我怕我妈不愿意！”封老师笑了：“傻丫头，你有你的路要走，你自己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们做父母的只是给出我们的建议供你参考，大主意还是靠你自己拿！再说，你妈就那么不讲理啊？”说完，封老师掐灭了烟头，拍了拍站在身旁的封一川的脑袋，说：“走吧！”

杜老师的确没有封一川想象中那么不讲理，只是杜老师在听说封一川有想留在外地扎根生活的念头后，脸色略微不好看而已。

晚上封老师按惯例靠在床头看书，杜老师则去安顿两个女儿早点休息，检查了门锁、窗户以后，回到卧室，对封老师说：“老封，你对一川的事情怎么看？”封老师放下书：“尊重她的意见吧！”杜老师叹了口气：“一川是个女孩，她还不懂生活，她不知道远嫁的女人日子有多难，在咱们身边好歹是个照应啊！”

封老师帮杜老师把毛巾被整理了一下，又帮杜老师拍了拍枕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杜珊，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太自私，也不能自以为是对不对？也许一川在那里工作生活会很好，活的很精彩。孩子想出去闯一闯是好事啊，又或许她拼个一年半载还是觉得家里好，自己就回来了。”

杜老师像封老师一样也半靠在床头，撇了撇嘴：“我怎么自私了？我养她又不是指望她伺候我，我就是担心她！过的好，还好说，要是有点不如意，我们够都够不着她，更别提帮帮她了！”杜老师说完沉默了，封老师看着灯光映照下的杜老师，想了想说：“你也忙活一天了，明天还要去学校，先睡吧！一川这次回来应该会待几天，我们多聊聊！作为家长，我们把我们能想到的都跟她说了，让孩子自己拿主意吧！”说完，把书放在床头柜上，老花镜也放回眼镜盒，扭身关掉床头灯，对杜老师说：“睡吧！杜老师，闲思过度，凭惹白发呀！睡、睡！”

杜老师嘴里嘟嘟囔囔地也躺了下去，黑暗中，杜老师的声音响起：“老封，你也再想想，这不是小事，往小里说就是个工作问题，往大里说影响她的一生。何况一川是家里老大，没准一鸣和一泓以后有样学样，一个个都给我跑得不回来！”封老师迷迷糊糊回答：“知道啦！我在想着呢！睡吧！快……”

杜老师翻了个身背对着封老师，闭了会眼睛，又睁开；再翻个身，看着封老师的脊背、听着封老师逐渐平稳的呼吸，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翻过身去背对封老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夫妻俩在这边夜聊，姐俩在隔壁同样开着“卧谈会”，嘀嘀咕咕一宿。封一泓对封一川的大学生活向往至极，不停地问东问西，封一川耐心地讲给她听，听的封一泓神驰神往，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在高考时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的大学，一定不虚度时光。

听完了大学校园的描述，封一泓八卦的心根本停不下来：“姐，你们学校帅哥多吗？”封一川说：“多！全是帅哥！”“真的？……切！我不信！”“不信就对了，都是学生能有多帅啊，到是有几个，很阳光，可是都名草有主了……”

封一泓用胳膊支起上半身，趴在封一川旁边：“姐！你处对象了吗？晚上我听见你跟爸妈说不回来了，是不是处了对象了？准备在那边结婚？”封一川一把拉下封一泓的胳膊，封一泓“砰”的摔在床上：“哎呦！你干嘛啊！姐！”封一川对封一泓说：“我和爸妈在客厅小声说话，你在卧室学习，这么远距离你耳朵是有多尖？”封一泓撒娇地抱着封一川的胳膊：“我出去上了个厕所，不小心听见的嘛……”封一川说：“还没定呢，这不是回来和爸妈商量。”“真有了？姐？你真有对象了？”封一泓声音带着惊喜和激动，略微高了一些，吓得封一川赶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姑奶奶，你声音低点，一会让爸妈听见！谁说我有对象了？我说的是留在那边工作的事情。”

封一泓从姐姐手下挣扎出来，坐起身，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姐！我保证！我绝对不告诉咱爸妈。”说完又撒娇地躺在姐姐身边，晃着封一川的胳膊，脑袋还顶来顶去的：“你就跟我说实话呗！”封一川实在被她缠得没办法，应付着说：“也不算有，还没确定关系呢！只是他追得紧……”封一泓一脸向往：“是你同学吗？长得好看吗？”封一川抬手把被封一泓揉来揉去搞乱的长发往一旁拨了拨，重新躺好：“比我高一届，长得嘛……说不上好看，文质彬彬的吧！”“姐，等你回学校，你跟他照张相，给我寄回来，我瞅瞅我未来姐夫啥样子……”“八字没一撇呢！姐夫……封一泓你的脑袋里都装的是啥？”封一川真的是无语又无奈。

姐妹俩嘀嘀咕咕，不时压抑着笑两声，没一会就睡着了。

封一泓挤在封一川床上，一条毛巾被横搭在两人肚子上——杜老师开门叫封一泓起床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尤其是封一泓一条大腿还掉在床边，杜老师就感觉一股火气从胸中升腾而起。

“啪！”杜老师拍在封一泓大腿上，声音大，其实不疼。杜老师也不舍得真打封一泓，况且封一泓是封老师的心头肉。这一下把姐妹俩都打醒了。

封一泓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封一川也坐了起来，“妈！”俩人异口同声。

“一川你再睡会儿！封一泓你起床吧！自己有床不睡，跟你姐挤什么！赶快起来，别迟到！”杜老师压低声音说着，走到门口又扭头看了眼正在下地的封一泓，确认封一泓已经起来了，才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封一泓洗漱时，杜老师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摆在餐厅的桌子上。封一泓边走边把马尾巴扎好，听到杜老师说：“这么大了，睡还是没个睡相！非要和你姐寄，你姐昨天坐了一天火车很累的！”“妈！我俩睡一块不累，也不挤！”“你看你那个头，比你姐都高，你睡那么沉可不是不累！快吃饭吧！真不让人省心！”封一泓在心底无声地哀叹了一声，坐了下来吃早饭！

在封一泓上学路上，她自己还腹诽：“原以为姐姐回来老妈能少关注点我，这可好！就知道心疼大姑娘！哼……”

事实证明，封一川回家并没使封一泓被杜老师“严密监视”的情况得以好转，反而是增加了“对比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