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没能抵得住思念的诱惑,在去往镇上时选择了这条沿河路,这是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沿着小河一直向北铺展而去。
我沿岸缓缓而行,路依然是从前的路,宽了。虽已是仲春的时节,北方的春天依然春寒料峭。路边的杨树上的叶芽还是紧紧地抱着枝条舍不得将那一点嫩绿释放开来。我望向右侧的小河,河依然是从前的那条河,窄了。干涸的河床匍匐着灰黄色的枯草,些许野菜长势正旺,从前的这个季节河水是要涨满了的。彼岸一座座厂房挤了过来,包揽了所有的风景。转过身,麦苗已经返青,风儿吹过便是满眼的欢欣鼓舞。
前面有路口通向村子,那便是我的故乡了。小时候的我喜欢在太阳刚刚升起时站在家门口的大街上迎着金灿灿的阳光望过去,村头的树木都成了黑的影,那弓着腰扫地的人也分不清是哪家的大爷还是大娘,而那升腾而起的尘土就也跟着变成金灿灿的了。背过身顺着阳光则是一片清晰明朗,墙跟下两只鸡在争抢一条虫,远处旺叔正把牛从家里牵出来栓在门口的空地上。现在的小孩子已经没有这样的爱好了吧?许是有高大的厂房的阻挡,他们已经不能看得见太阳升起时的样子了。
走过路口,村后那片麦田里,有着我曾经的美好时光。在离家最近的这块地里,勤快的爷爷在地头辟出一小块菜园,南瓜、茄子、青椒、豆角、萝卜、白菜,为我们供应一整年的所有蔬菜。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这足以让我引以为傲。曾见过邻家哥哥拿馒头蘸着化开的盐水,没想过若干年后的孩儿他爸也会有着同样让人心疼的经历,这直接导致了每每他要对我的厨艺发表意见时,我的一句‘化你的盐水去,咸了加水,淡了加盐方便得很’,他便只白我一眼,没有了言语。
再往前,一座小桥跃入眼帘。红砖垒就的桥体已破败不堪,岁月的沧桑嵌进斑驳的缝隙。小时候我就是从这里接到步行赶集回家的奶奶,奶奶挎在胳膊上的兜里有我喜欢吃的用手绢儿包着的炒花生。我也曾独自从这里捂着揣了三块钱的荷包欣喜地奔跑着去镇上赶年底的花集。再后来是我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去镇上的中学念书,就这样来来回回间,小桥看着我长成了大人模样。如今桥的那一端被工厂的围墙隔断,曾经那条坚实的小路已经深埋进厂房的地基。前方不远处小河上有后来建成的石桥。小桥没有阻碍到人们前进的步伐,也许正因这样才得以幸存吧。
前面的石桥建了没几年,从这里向前是双向四车道的宽阔公路通到镇上。走过石桥,眼前的景色变得有些模糊,故乡已在身后,我却已不敢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