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大学上社工实务课,有一章专门讲到临终关怀,即对即将离世的人及其亲属进行干预,让逝者在其意愿下能够走的从容淡然有尊严,得以善终…同时对亲属的心理重塑。
所以临终关怀,不是治疗,而是关怀陪伴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让临终者和亲属都圆满走完最后有意义的一程。从医学层面讲,只减轻症状和护理照料,不加快也不延迟死亡,有点佛系的感觉,相对于临床上的积极治疗,这个算是消极治疗了;从社工层面讲,就是回归人本,强调精神层面的疏导和亲人陪伴,在生命的最后,能够正视死亡且能坦然接受面对,最终在安详满足平静中离去。当然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尊重临终者最后生活的质量和价值,而不是单纯的等死。
关于临终关怀的评价褒贬不一,临终关怀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带有消极治疗,在社工层面也包含一些伦理困境和价值冲突,也包括一些个人压力和其他舆论压力(比如孝道)。
当一个人已经被判了死亡通知书,你是选择放弃治疗回到家在亲朋的陪伴下安心度过最后一程,还是不惜一切决不放弃一丝希望去搏一搏,多活一秒是一秒,最终可能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伴随着治疗的痛苦死在医院,或者手术台都下不来,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也有权选择自己的死法
理论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当你和别人宣扬的时候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没有勇气去作这样的选择,人到了最后时刻都是不想死的,做为活下来的人更是不想他死,当然希望她能好起来…
第一次回家的那几天,我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我觉得简直太突然,没有一丝丝准备,后来也慢慢的接受了,转向做最后的陪伴,和她一起回顾往事,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人和事,她的担心和心结,我第一次回来那一周,她心情大好,思维清晰,讲话中气十足,身体也还利索,白天和晚上都和她在医院内转好几圈,她还说这次出院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在家只做一天三顿饭,啥也不做了,就静养。我走后一周身体就已每况愈下,那周她想回家,因为在医院太麻烦吃不好又吵,回家想吃啥吃啥,也清静,我爸不让,一直不让出…但是病情也一直瞒着她,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的压力也很大,如果不在医院,回家几天可能就呜呼了,首先他会因为没有让我妈医院治而自我内疚,其次也怕我妈娘家人怪罪,但是现在病情放在医院也就是医护及时,疼的时候止疼,做明显的症状处理,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用医生的话讲活多久就是全看她的意志力,所以一直不敢和她说实际病情,精神一垮,人就马上没了。不过以我妈的敏感和聪明,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和她聊天过程中她就讲医生讲话就喜欢一半真一半假,都是善意的谎言。好几次我都想和我爸商量一下,要不就告诉她情况,然后大家一起来面对,总不能到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因为可能真的她心态一炸离去,对我们来说将是永不磨灭的愧疚和遗憾。
这次我回来,她的状态已经差到极点,基本不能下床走动,说话也说不了太久,一天多数在睡觉,亲戚来看望就哭,说不想死。今天我爸突然想通了说让她出院,回家,和她商量还想不想回去的时候,她说想,但是不敢出院了…
我妈隔壁病床有个大姐,用她的话说就是,我以后要死的时候我就让我家人不要抢救我,直接让我回家,我死也要死到自己家,死有什么怕的,我都想开了…很是洒脱
我跟我妈有次聊到过死的看法,那次无意间,我看到她流了泪两行泪,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我想到隔壁宋爷爷死之前跟我说的话,他说人要死的时候,脑子里就跟翻动画片一样回想自己的一生。我说你怕吗? 她说,死有什么好怕的,我见过你姥姥姥爷死,这个病室里,七八年前和我一起住的那些基本都死了,比我岁数小的,10几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29岁的年轻女的,六七岁的老太太我都见过,所以死我不怕,两腿一蹬,啥都跟我没关了,我就是怕死之前的那些难受,痛苦,挣扎和叫唤她,那真是太痛苦了,我觉得那真是生不如死。
当然不怕死是这样说,我妈是不想死,对这个世界有牵挂留恋,留恋我爸和我,主要是我爸,这两天她老是喃喃说,我死了你爸咋过,这么大个人,老不老的少不少,没人做饭洗衣服也没人陪他说个话,到时候你再一上班,他一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想到这些我都难受,这些年也把你爸磨的难受,现在可是人财两空了……
生死都是自然规律,不可违背,死亡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如同出生、结婚一样,向来都是一个家庭的事…甚至是两个/多个家庭的事情…死亡的过程很痛苦,对于活下来的更是,毕竟走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所有的悲欢哀怨妒都化为虚空,活下来的则要承受更多。婴儿能给这个家庭甚至所有亲戚朋友带来新生和希望;死亡则给我们无限悲痛,也会给你一些突然的觉醒和顿悟…生活需要继续…而且需要过的更好,这样死亡才生命显得更有意义……你也只能这样去安慰自己了……
静静陪伴,安心等候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