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上有过一篇关于死亡的探讨,问题是,“死亡是一瞬间的事吗?”,有医生回答道,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尤其是病死的情况下,病人远非电影电视上面渲染的安详而微笑,死亡是很恐怖和痛苦的:
“几乎所有人,包括那些早已在死亡之前失去意识的患者,都会不断抽动身体,发出哀嚎,那种哀嚎让人毛骨悚然,不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而是从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块组织。”
“死亡也是有味道的。每个人的味道都不同,患者进入垂危阶段,病房里就会弥漫一种很难闻的气味,不是臭的但是闻起来特别让人噁心,随时都要作呕的那种噁心,带来一种压抑窒息的感觉。”
“患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非常恐惧的,由于我所在的科室大都是癌症晚期病人,因此许多病患都在心理上有预料,但他们依然非常恐惧,那种恐惧表现在眼神中,难以形容。”
我的二姨07年得了肺癌,到13年去世,整整熬了六、七年时间,而医生一开始说,最多可以活半年。这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这六、七年时间,二姨四处奔波,求医问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家里的钱财也几乎耗尽,我们也救济了五六万块钱给她,最终仍然无法抵挡死神的来临,她后来在床上瘫了半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到像蜡烛一样点滴耗尽生命的能量。
在二姨怎么得肺癌这件事情上,我是有着自己坚定的看法的。十年前我曾去南京出差,顺带去老家看望二姨,她在村外的小毛纺厂打工,据说是超级纺线能手,没日没夜的干活儿,挣的钱总比别人要多些。那是个大晴天,但毛纺厂的车间里面却昏暗一片,四处漂浮着无数的毛絮,甚至劈头盖脸的往你身上招呼,让人无法呼吸。现在想起来,不得肺癌才是奇迹。二姨没日没夜的做了十几年,得了肺癌,然后用这十几年挣来的血汗钱看病,又熬了六七年,人也没了,钱也没了。
这笔账就这么简单,简单到不忍直视。
二姨去世后,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买了一辆几万块钱的车。我心想,你都穷成这样了,为何还要买车?——据说是儿子上幼儿园需要接送,因为“别人家都是小汽车”。由于二姨和姨夫都拼命打工,对表弟疏于管理,所以由得他上到小学三四年级就辍学,四处游戏和玩耍,总之,“不务正业”。春节前我小姨来电话,说碰到我姨夫自己在街角哭,原因是表弟赌博借了高利贷,输了好几万,嚷嚷着不想活了。我想,这个悲剧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本想说,表弟应该先把车卖了还账,然后找份工作踏踏实实的挣钱,后又一想,二姨不正是踏踏实实的挣钱吗?她得了肺癌。以表弟的资质,最多也就是在工地上扛水泥,或者到化工厂配原料,到年底还不一定能拿到钱,身体可能先垮了。
这是个恶性循环,无解。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理论上讲,我们凡事都应该“脚踏实地”,并且“仰望星空”。可是当我们仰望时,看到的是多么污浊的天空。不论我们有多少知识,有多少心力,都很难产生力量。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泡上杯红茶,吃上一块芝士蛋糕,心里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换个地方呼吸下新鲜的空气。
所以培根这个老头儿说得多好,芝士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