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拂,阳光照耀,一边是冷峻的悬崖峭壁,一边是柔美的海岸线。东山岛壮美的风光,令陈思雅赞叹不已。
“快看,那座山好像大象鼻子啊!”陈思雅擦着额头的汗,回头对同伴说。
“还走得动的话,咱们看看去。来这岛一趟不容易,多看点才够本。”季峰兴奋不已。
“可是游览图上并没有那个景点,我们离集合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了。”林准忧心忡忡地说,“这样擅自前往不好吧?万一赶不上末班船就惨了。”
季峰说:“目测半小时的爬坡路程能到,去拍个照就走。回去的下山路走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呢,肯定不成问题。咱们跟导游打个招呼就是了。”
林准不置可否。陈思雅和季峰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他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个大陡坡,陈思雅爬得吃力,季峰和林准不约而同向她伸出手。陈思雅看着伸来的两只手,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把手给了季峰。林准讪讪地缩回自己的手,揣在裤子口袋里。
在林准眼里,陈思雅是个特别的姑娘,她聪明漂亮,行事独立有主见。她像天上那颗遥远的星,耀眼却又若即若离,让林准摸不透。
三人走了很久,那座山峰就在眼前,但林准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他们永远也走不到那里去。这感觉是怎么来的,林准说不清,他从小就有某种感知能力,或者说直觉,他开始怀疑这趟出行是否正确。
身后的草丛里有种细小的窸窸窣窣声,像有小动物在爬行。林准回头看,什么都没有。他往回走几步,发现了一座墓。它就在经过的坡下面,被树枝遮盖着,离小路只有十来步远。他们刚才急着赶路,谁都没注意到。
林准不信鬼神,但这路边的孤墓看着还是有点狰狞。他将目光移开,紧走几步,追上了两人。
又走过一个下坡,前头的陈思雅突然惊叫一声。林准心一紧,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条小径蜿蜒通到那座大象鼻子模样的山峰下,终点是一片墓地。密密匝匝的墓群,瞪视着三个闯入者。以少敌多,林准三人在气势上顿时败下阵来。
挂在额头的汗珠,晶莹剔透,脸颊也因赶路变得红扑扑,陈思雅眼神却有些黯淡。原以为走这么久的山路,能看到更好的风景,却没料到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季峰肃穆地看着那些墓群,垂下了双眼,表情有些怪异。
林准看了看手机,没有一点信号,他大惊,对两人说:“赶紧往回走,离开船的时间,只剩下四十分钟。这鬼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陈思雅和季峰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意识到时间紧迫,再不走,恐怕只能在荒山野林中露宿了。这里潜藏着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大家闷头赶路下山,快速往山下跑去。可能还没能从看到墓群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心情有些沉重,彼此间没有太多话。
“哎,你们知道这岛上的传说吗?”季峰打破了沉默。
“什么传说啊?说来听听吧。” 陈思雅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渔民到东海捕鱼,因风浪太大,为避险偶然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小岛。这一来就没有再走了,他们在这里安家繁衍,过了不知道多少年,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一个大家族。”
“那就没有人想过要离开吗?毕竟这里的条件那么艰苦。”陈思雅问。
“早期想离开的那些,最后都掉进海里喂了鱼,所以没人再走了。”
“怪不得刚上岛的时候,能感觉到岛上的居民,对我们这些旅游者特别冷淡,似乎带着某种怨气……” 林准回忆了下,想到那些渔民冷冷的眼神,有点不寒而栗。
他只顾想着心事,一不留神,踩进一个小坑,趔趄了一下。
“呵呵,走路小心哦,可别掉进海里喂鱼了,哈哈哈!”季峰没心没肺地开起了玩笑。
“哎,你历史知识那么丰富,简直让人另眼相看啊。”林准争锋相对。
季峰抢白道:“现代人,你会不会用百度搜索啊。”
看两人快吵起来了,陈思雅急忙来救场:“哎,季峰,听说你是这附近市里的人啊,怎么会去上海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呢?”
季峰脸色一变:“你怎么会知道!”
“我……人事美眉是我好朋友,我也是偶然听说的……”陈思雅吞吞吐吐地说。
季峰脸色缓和了下来,说:“其实也不算近,我父母都在我很小的时候,从这个地级市搬去另一座城市的。附近这几个岛,刚好属于那个市的辖区。对我来说,这里连故乡都算不上了。”
前方一条岔路引起了季峰和林准的争论,林准认为原路返回是明智之举,季峰觉得走另一条路可能会更近。
陈思雅同意季峰的说法,既然原路返回并不能节约多少时间,那就赌一把,选另一条岔路,说不定更快到达呢。
说这话的时候,陈思雅看了季峰一眼,季峰微笑着向她做了个握拳的姿势。林准看着两人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在跟陈思雅的默契上,林准觉得永远也比不上季峰。
走了一阵,陈思雅有点后悔了,这条小道被荒草遮盖着,几乎看不见路,下面就是无尽的大海和悬崖峭壁。更糟糕的是,这条路似乎越走越长。他们迷路了。
季峰默默地在前探路,看不清表情,也许在因带错路而感到内疚。
三人走得小心翼翼,深怕稍不小心,滚落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天色渐暗,已接近开船时间,林准心里充满焦虑,他知道没法赶上离岛的末班船了。他告诉陈思雅,得尽快下山,否则等到天完全黑透,会更危险,说不定树林里还会有野兽出没。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下山找到岛上居民居住点,在那里借住一晚,赶第二天一早的船离开。
赶了一天路,陈思雅已精疲力尽,麻木的身体拖着同样麻木的脑袋,每走一步,都格外艰辛。
林准也有同样的感受,他边小心地护着陈思雅,边观察周围的动静。这片荒无人烟的树林,让他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更重了。跟下午一样,好几次他恍惚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回头看,除了无声的密林,什么都没有。
“哎,季峰怎么不见了?”陈思雅惊呼起来。
不祥之感越来越近地袭来,林准叫陈思雅挨着自己,不要再走散。
“季峰……”
“季峰……”
喊声落下,寂静袭来,没有回应。手机微弱的光晕,刚投射在脚下,就被黑暗吞噬了。
“林准,怎么办啊?季峰他会不会……”陈思雅快要哭出来了。
“不会,放心。只要我们别散,总能找到出路的,况且这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林准心里也没什么把握,但他尽力安慰陈思雅。
前方一声“啊”的叫声传过来,声音飘忽,让人摸不清是远是近。陈思雅惊得眼睛瞪老大,急忙朝前走。她说:“是季峰吧!他是不是有危险了?”
林准拉住陈思雅的胳膊,说:“现在情况不明,咱们先别轻举妄动。”
陈思雅甩掉林准的手,有点激动:“我们三个一起来的,怎么能不管季峰呢?我虽然也怕,但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不等林准回答,她已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很快消失在手机无力的光亮之外。林准叹气摇了摇头。
身后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声,由远及近,在快速移动,像刮起了一阵旋风。林准大惊,直觉那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朝前狂跑,但后面那东西的速度快得惊人。
还来不及躲闪,一个黑影贴着林准的腰,倏地窜了过去,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手上,那是一个活物。林准觉得那家伙是一头狼的个头,很可能是一头狼。
难道它的目标是陈思雅?林准对着陈思雅的方向大喊一声:“思雅,小心!”
听到陈思雅惊叫,随即有滚落山崖的噼啪声。
林准再次见到季峰的时候,季峰抱着手臂,双目微闭,靠在一棵树下。
“你在?”林准问。
“是,在等你们。怎么那么慢,思雅呢?”季峰有点疲倦。
“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引我们来这里?”
“为了赶时间啊,怎么了?”季峰无辜地说。
“所以你就撇下我们,让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林准不依不饶。
“迷路也不是我想的。她自己掉下山崖,怎么就怪到我了?”
“果真是你!我有说过她掉下山崖吗?”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
“我们都瞎了眼了,跟你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做朋友。”
“哈哈哈,随你怎么说。当年我的祖先历经千辛万苦到达这座荒岛,定居下来的时候,可没料到百年之后,亡魂还要被世人打扰。”
“这里是旅游景点没错,我们是旅游者也没错。就为了这么个理由,你就能一步一步把我们骗过来,滞留在这岛上,就能残忍迫害最信任你的人?”林准愤怒地说。
“你们为什么要来?仅仅为了猎奇?看吧,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就蝗虫一样一船一船跑到这安静的世外之地。跑到别人家里,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你们不残忍吗?”季峰激动起来,“这里的人,原本质朴,与世无争,有的一辈子没离开过岛屿。看看你们带来了什么?浮躁,拜金,还留下一地垃圾。”
林准沉默,低头思考。“我们是人,需要发展,需要去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跟兔子一样,躲在自己窝里,眼睛能见到的,除了头顶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季峰拍掌笑着说:“所以啊,好奇就得付出代价。想想看,驴友擅自离团,迷路致使漂亮女孩坠落山崖,这是多么轰动的大新闻?一夜之间就能通过网络,传遍角角落落。以后谁还敢再来打扰那些安息的灵魂?”
林准攥紧了拳头。“你的良心就不会不安?你要知道,陈思雅喜欢的人,一直就是你!”
“当然了,我需要个见证人在场,不然我自己撇不清。可没料到找错了人,我原以为单恋中的男人,眼睛都该是瞎的。”季峰笑了笑,“至于陈思雅,我可从没喜欢过她。这么漂亮的女孩,用来献祭祖先,也是死得其所吧。”
“你他妈还是人吗?简直禽兽不如!你这个家族,就他妈一邪教组织。”
林准一拳头打过去。季峰一个趔趄,并没有躲闪。他摸了摸嘴上的血迹,咧嘴一笑:“说这些没用,人都死了。你知道了这些,你也得死。”
“不许动,举起手来!”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装警察,从周围包抄出来,迅速把他们围住。
陈思雅头发凌乱地出现在季峰面前,身后跟着个警察。
“你没有死?”季峰惊讶地看着陈思雅。
陈思雅漂亮的眼睛,泪珠滚落下来:“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是这只狗无意中救了我。”
一只大黑狗怯怯地看向季峰。季峰也在看它,它冲他摇了摇尾巴。
“你应该很熟悉这只狗吧?”跟着陈思雅的警察说,“自从你们上了岛,它就暗中跟着你们,它一定早就认出你了。”
季峰朝它招手,黑狗欢喜地摇晃尾巴,低头温顺地趴在季峰跟前。季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你故意失踪,又发出惊叫,让人误以为你身处险境。跟在后面的黑狗也听到你的声音,它很通人性,飞奔去准备救你。”警察接着说,“它冲到陈思雅面前,踩中一块松动的石头,结果石头滚下山崖,狗也掉下去了,但是它落在缓坡上,没有大碍。陈思雅吓坏了,惊叫声让你以为她掉了下去。小林,后面的事,你自己说吧。”
林准说:“是的,你一直把我们往荒僻的地方带,这事让我觉得很蹊跷。幸好在下午手机还有信号的时候,我联系了导游,万一她后面联系不上我们了,就帮忙报警。”
季峰苦笑一声:“看来我算来算去,最后算到了自己头上。”
他低头摸着黑狗光滑的皮毛,温柔地说:“嗨,小黑,你都长这么大了。”
小黑呜呜地低鸣,回应了季峰。
第二天清晨,一艘客轮载着林准和陈思雅,驶离了东山岛。在阳光的照耀下,海水泛着银光,轮渡发出轰鸣声,在大海温柔的怀抱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