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干妈——一生的记忆

山中诗客老师制图

序言

常常在梦里,遇见我的干妈。

她佝偻着身躯,穿着青黑色的褂子,骨瘦如柴却十分有力的大手,拄着木质的拐杖,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看到我就眯眯地笑。

她的笑,像阳光,给我无尽的温暖。

记得我考上大学的那天,我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她看。

她带上老花镜,端详了半天,乐得嘴都合不拢。

她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馨,记住了,出门在外,不能贪,要心善,走正道,有福报!”

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并一直遵照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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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命中注定

听爸爸妈妈给我讲,小的时候一场肺炎,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我在医院住了十多天也不见好转,医生偷偷地告诉我爸妈说,没办法了,让他们把我抱回去。

爸妈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样子,潸然泪下,苦苦哀求医生,再救救我,医生低着头,摇晃着脑袋走了。

当天,父母把我带回了家,我母亲抱着我,在床上哭了一天,父亲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大片。

那天晚上,隔壁赵婶来串门,看到我家的情况。

“你们要不去找找村东的何梅姑姑吧,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救活。”

父亲去请来了何梅姑,也就是我后来的干妈,也许她是懂一点中医或者是易经,村里人都说她是有道行的人。

她看了看我,翻了一下我的眼皮,正准备摸我的脉搏的时候,我的小身体突然来了个后挺,紧接着四肢开始抽动,口吐白沫,眼睛也翻了白。

何梅姑用手绢包住筷子头,塞到我的嘴里,又用三棱针在我的人中穴上扎了进去,轻轻地捻动着。

过了几分钟,我渐渐恢复了正常,何梅姑随即在我后脖子处,用三梭针扎了几针。

她又从褂子里掏出一小包粉末,递给妈妈说:“用小酒盅,放点白糖,放上这个药,拿热水冲一下给小丫头灌下去,这孩子明天这个时候要是有好转,你们就去找我,如果没起色,就不用找我了,我也无力回天了。”

据说当时,我瘦得跟小猫似的,皮包骨头,哭声都小得可怜。

父母轮流抱着我,又一夜未眠。

有些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因为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据说第二天,我就会喝奶了。

再后来,何梅姑一连三天,每天都来给我把脉,扎针,灌药,捏脊。

在她的精心治疗下,我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眼睛有神了,小脸和嘴唇也红润了,还嗯嗯啊啊地想要说话的样子,恢复了生病之前的机灵劲儿。

02情定母女

我的命就这样捡了回来,这不禁让爸妈欣喜若狂。

第五天的时候,爸妈扑通一下,双双给何梅姑跪下了,对她千恩万谢,要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她。

何梅姑怎么都不肯要,再三推辞。

“何梅姑,这孩子是您救活的,说明跟您有缘,您没儿没女的,就让这孩子做您干闺女吧,以后长大了,让她给您养老送终。”

“养老送终的可不敢,我死的时候估计她还没长大,不过这孩子我倒是真得挺喜欢的,认做干女儿也可以,我以前救过的孩子,都认做我干儿子了,女孩她是第一个,那就收了她吧。”

她摸了摸我的小手和小脸,又接着说,“嗯…名字嘛,我看就排着她的干哥哥们叫吧,我的孩子们,都是铁字辈,铁牛,铁锁,铁山,她就叫铁*吧,怎么样?来,让我抱抱我的铁*。”

她抱起了我,亲吻了我的脸颊和额头,还给我带上一条银项链,说是能保佑我平安的。

据说我也很给她面子,很友好地冲着她笑,难道这世界上真地有缘分吗?

就这样,我有了一位干妈。

每逢过年过节,爸妈总会让我带上礼物去看望她。

她每次见到我,都会拉着我左看右看问长问短,给我准备好多好吃的。

我只要说,她家什么东西好,或者我多看了几眼,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送给我。

别人送她的礼物,她都给我留着,等着我先挑,我挑剩下的,她自己才用。

至今,我还保留着她送给我的一些小玩意,小物件。

还有每年的压岁钱,从小时候的一毛钱五毛钱,到后来的五十块一百块,我都保存着。装在一个发黄的信封里,永远藏在床底下。

妈妈说,压岁钱,就是要压着,才能压岁。

记得我八九岁的时候,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在放学路上,被路面的冰滑倒了,把胳膊摔伤了。

干妈知道后,急急地拄着拐杖来看我,我老远就听到她嘟嘟嘟的拐杖声,敲打着地面。

还没见人,先闻其声,“小馨,摔哪了?”

还没等我回答,人已经到了面前,焦急地看着我绑着绷带的胳膊,“哎呦!咋还摔了右胳膊?怎么上学呀?”

“没事,干妈,正好可以不写作业,嘻嘻!”

“傻孩子,不写作业还能给干妈考第一吗?咱们不都说好了,考第一有大奖吗?”

“你这只胳膊,这几天,尽量不动,也别着水,好好养几天,小孩子好得快。”

她又从怀里掏出几包粉末,让妈妈每天给我喝一包。

走的时候,硬给妈妈留下五十块钱,是给我买营养品的。

每当我想起这事,嘟嘟嘟的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就响彻在耳边。

还有一次,我去田里找爷爷,路上看到干妈在马路对面,就跑着去找她。

恰巧一头牛经过我身边,牛很傻,不会绕道,冲着我就顶过来了。

干妈发现后,急忙一个健步跨过来,挡在我前面,顺手往后推了我一把。

我被护住了,干妈却被牛挤倒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她本来腿脚并不利索,为了保护我,突然变得那么迅捷,这难道就是人常说的,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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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团聚之餐

我十八岁那年,在外地上大学,刚刚放寒假,我用奖学金给干妈买了一件羽绒服,去看她。

干妈不喜欢太过艳丽的颜色,我给她选了一件藏蓝色的长款羽绒服,干妈穿上,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看的,开心得就像个孩子。

那天我也见到了我的几个干哥哥。

大哥是个厨艺高手,做饭做菜的任务都他包了。

我们几个就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干妈不停地往我嘴里塞水果零食,哥哥们都嫉妒了。

大哥干活麻利,一餐丰盛的午饭,很快摆上了桌,我们母子五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干妈高兴得合不拢嘴。

干妈只顾给我们几个夹菜,她自己碗里,我们给她夹的菜,她都没怎么吃。

干妈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几个,要像亲兄弟一样,互相帮助,小馨最小,又是女孩,你们可要多照顾她啊!”

我们都应声而答,二哥说,“我是医生,以后你们几个身体不舒服了,随时找我!”

三哥是老师,他说“我有寒暑假,你们在我放假的时候,有事随时找我,随叫随到!”

大哥说: “你们谁馋了找我啊!管够!”

我们都说:“一定一定,必须把大哥吃穷!”

我说:“我还没毕业,以后还得承蒙几位哥哥照顾。”

二哥说:“我们小馨是高材生,以后哥哥可能还得你提携呢 ,哈哈哈!”

那天,我们吃得开心,聊得也开心,这么多年来很难得的一次聚会,平日里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出差。

我们走的时候,干妈一直把我们送出去好远。

我好几次回头,都看到干妈站在夜色中,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 ,穿着我买的羽绒服。

可是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我们和干妈的最后一次见面。

04天堂之约

三个月后,我早已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学校。

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地感到难过,浑身不舒服,心里空落落的,想哭,想发脾气,想摔东西,干妈送我的银项链,也突然断了。

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干妈拄着拐杖,穿着我给她买的羽绒服,站在一棵枯树下,冲着我笑。

我大声叫她,她却不理,我突然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几天,接到妈妈的信,才知道干妈过世了。

就是我做梦那天,家人没让通知我,我爸妈帮忙办理了后事。

这也成为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也应验了干妈收我时候说过的话,她死了我还没长大,我大哭了一场。

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住进了医院。

我打长途给爸爸,哭着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去送一送疼我爱我的干妈?

那个学期,我整个人都变了,不爱说话,不爱动,学习也没有了热情,时常在半夜哭醒,喊着干妈。

也梦到过她还活着,跟我说话,对我笑,给我留着好吃的。

大学四年,我唯一的一次,没拿到奖学金。

我挚亲挚爱的干妈,在天堂的那一头,可否还有一个我,还有一个日夜思念你的干女儿?

女儿愿你在天堂里,依然善良,慈祥。

愿与你来生再续前缘,你还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着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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