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往东京的飞机上,刚刚起飞的时候,人们都在兴奋地聊天,而我却闭着眼睛回忆着往事――
中国吉林省延吉朝鲜族自治州,一个朋友的家乡。他是我在美国时的室友,是朝鲜族人。他叫星彬。
“嘿,星彬,我暑假打算去延吉呢。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哦,Yuki,我暑假要在纽约打工呢。但没关系我联系一下我的朋友。他们会在延吉帮你的。”
那个时候我在东京,他在纽约。我没有去过中国,中文一点都听不懂。在美国,我们的关系很好,他跟我提起过他的家乡-延吉。他说那里的人都会中文和韩文。在学校老师用普通话上课,但在家里,父母都是讲韩语-星彬说他们讲的是朝语,跟韩语有点差别。有如此神奇的城市啊,我一定会去的,星彬!
“Yuki,我帮你找便宜的机票。还有我在延吉的朋友会帮你的。她叫尹丹。”
从东京到延吉一共花了10个小时,光是转机就三次了,越到小地区,飞机也变得越来越小了。晚上9点,到了小小的机场,完全没有机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广告什么的都是中文和韩文。人们讲的是中文和韩文。我无意中藏起来了上面写着-日本国JAPAN-的护照。我走在最后面跟着他们,担心别人和我讲话从而知道我是日本人。他们都很急着拿行李。乘客们都离开了,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找个地方坐着。一半的灯都被关了,很暗,只听到保安在附近走动皮鞋发出的那种孤单的声音。真的是在这个地方吗?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你是Yuki对吧?”突然有个人跟我讲话了,用的是英文!他不是尹丹,是个男的。看到他很友好的微笑,讲的也是我听得懂的语言。我突然有了安全感。
“我叫U-jin,尹丹的朋友。”他说。他很自然地帮我拿行李箱。
“我是尹丹的朋友,她有点事要晚点过来。”
“你是日本哪里的?”他问我,身体没有停止过晃动,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东京的。”我说。他已经知道我是日本人,不用害怕。
“哇哦 TOKYO!”他突然提高了分贝,很兴奋。
“你是延吉的吗?”我也不再拘束,要到这么友好的人,没有了心理负担。
“不是,我来自俄罗斯。”我发现他的声音变小了。
“你是第一次来中国?”他接着问。
“对的,很紧张。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英文不像日文没有敬语,很容易相处。
“没事,你会习惯的。”
“Hello!”听到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她带着很温暖的微笑,挥手跑过来。
“你是尹丹是吧。”我看过她照片,不过这是第一次见面。
“Sorry啊 我迟到了!”她带着一脸的歉意和我说。
“没事没事,我也刚刚到的。”我也带着微笑,无意中鞠躬了。
“Welcome to 延吉 Yuki!”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们特意来机场,接一位从来没见过面的日本人。
“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吃饭吧,我已经叫车了。”尹丹指着外面说。
看到了外面的两辆车,司机好像在吵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害怕。尹丹和他聊了几句,看她无奈的表情我又有点不安了。
我有两个大行李箱,司机把它们放在了后备箱但关不了门。司机没有在意就这样出发了。我有点担心,后面的行李会不会掉下去?车开的很快,一路上,摇晃很厉害,路面好像没修好。看着车外过路的人,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建筑,又瘦又脏的野狗。对,我在“国外”。
“嘿,U-jin, 你是俄罗斯哪里的?”我想打破这个尴尬的沉默。
“其实我不是俄罗斯的,我来自乌兹别克斯坦。”一段沉默之后他看着前面,有点不情愿地说。不像刚才的U-jin。
难道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吗? 我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聊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吧-又开始了沉默-外面的灯光很刺眼。
“尹丹,我今天住哪比较好?哪里的酒店方便?”这不是为了打破沉默,而是真的需要问的问题。
“我已经问了好几家酒店不过都满了呢。没关系,住我们学校好了。”
“对,跟我一起住吧。”U-jin接着说。
车停了。到目的地了吗?感觉开了很久,不过才十几块钱。下车了,只看到中文和韩文的招牌灯,很亮,是在欢迎我吧。抬着头,深呼吸,鼻子里进来了寒冷的空气,闭上眼,从嘴里出来的已经暖了。
我们坐了下来,尹丹用韩语点餐。
“我这次要待两个月,这几天住宿舍,然后住酒店的话,花费会不会太高?”
她皱着眉头在想,但什么都没有说。我感到了不安。
“那我能不能在这租房子啊?”我自己觉得是个好办法。
“好啊!”尹丹豁然的回答。
服务员上了米酒。
“这里是中国文化和韩国文化融合的城市。今天我们吃韩国烤肉哦!”
我来到了很有意思的城市。
我对延吉这个城市有了一点了解。
1. 大部分的人都是朝鲜族-即会中文也会韩文。
2. 在这里生活着中国人韩国人朝鲜人,他们的交流没有障碍。
3. 一般很少有外国人来这座城市。
4. 大部分的人们信基督教。
5. 有好几个大教堂。
尹丹把钱包拿出来了想要买单,我就急得先把自己的钱包给前台了,我想请他们。但我对人民币一点都不熟悉,不知道该给多少。服务员找了我零钱。
“Yuki,不用了。”尹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感谢他们。
“他是哪的。”服务员问尹丹。我跟尹丹用英语交流,这个城市很少人用英语交流的。
“Yuki,你应该提高你的中文哦!你是哪里的?”尹丹带着微笑说。
用中文做简单的自我介绍的话我会,但是感觉有点害怕,如果在美国我马上会回答“Japan”
“东京”我小声说。
旁边的叔叔一直看着我。
“什么?”服务员没听见。
“日本东京啊。”刚付完钱的叔叔一边走一边说。
“こんにちは。”服务员用日语说你好。就这一句话,让我惊讶,更多的是开心。我向她鞠躬。
“こんにちは。”
我们来到延吉科技大学。就是他们上课的地方。二楼是男宿舍,三楼是女宿舍,一楼有食堂和小卖部。待延吉的两个月我打算在这里学中文。
U-jin带我去了二楼男宿舍。
“你寝室有其他人一起住吗?有没有室友?”
“六个人。”
“这么多!”我惊呆了。
“他们知道今天我来吗?”
“没事没事。”他一边说一边开门。他把我的两个行李箱放到房间里。
“Hello”我微笑着和室友们打招呼。寝室里就只有三个人,他们有点困惑的样子,我说我只住几天而已。U-jin跟他们聊了几句但我听不懂。
“Yuki,你先出去一下。”U-jin说。
我察觉到了。
-对,你是日本人,你不应该来这里的。你是应该被排除的对象。-
我听到心里的声音,默默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