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长辈一直说你要听话你要乖，可直到后来的我才发现听话是没用的，乖的孩子是没糖吃的，于是我跳进了世俗这个大染缸，给自己加了一层保护色。

    高考那年的夏天，天气着实不怎么好，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刚好满十八岁，于是我觉得，我可以在十八岁生日这个特殊的时间，给自己一份礼物。

　　那一天是周一，天是灰色的，雾也挺大，我插着耳机，径直走进了街角那个理发店。

　　看着那头我留了三年之余的黑发一层层落在地上，我心中其实是没有一点感触的，我下定决心要将它们抛弃，一如十七岁那年我将世界抛弃。剪到齐肩之后，我突然感到一身轻松，是那种好久都没有过的感受，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吹洗过后，手中还剩下一叠厚厚的五元纸币，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镜子里面的自己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饿的要死，没有想到我居然在理发店待了六个小时。肩上散落着些许发丝，被风吹到脸上痒得不行，于是我伸手将它们别在脑后，须臾它们又跑了出来，我终于忍无可忍，将它们一把拽掉，舒服多了。

　　那是灰色的发，与这样的天气十分搭配，挺好的。我轻轻抚摸着它们，想起那个女人曾经说过，我留黑色长发梳齐刘海会是一个完美的淑女，她一直在打造完美，不知道她看见现如今的我会有什么想法。靠在街边的墙上，我低低的笑了。能有什么想法，且不说她再也不会看到了，就算看到又如何，她对我早已失望。

　　轻车熟路的点燃一根烟，我就那样靠着，耳机里面的歌歌词很陌生，旋律却很熟悉，可就是说不上是哪一首。

　　望着天空，这种灰蒙蒙的天气，在他们眼中正是读书的最佳时机。我逃课了，特别烦躁，我应该给自己过一个好生日的，可心头一直充斥着那种说不上来的烦躁，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可能吧。

　　街边隐约闪过几个人影，在这个鬼天气下他们都步履匆匆，没有人知道他们路过的一个墙边靠着一个吸烟的灰发少女。

　　黑色牛仔衣上的银链子晃动在眼前，烟还在燃。

　　第一次吸烟是在一年前的十七岁生日那天，那天的我好像懂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不懂，特别迷茫。

　　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我还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俗称别人家的孩子，那次生日是星期三，没有假期过的很糟糕。

　　高二，并不是特别紧张，那天班里却一连迟到了十四个人，男女都有，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刚好撞到教导主任在查纪律，于是乎，理所当然的受罚了。

　　我其实很迷茫也不懂，当时我们被罚在操场跑圈的时候，我们教室窗子上那一张张无辜又淡然的脸是怎么回事？我更不懂，凭什么犯错的是他们，受罚的反而是我们这些遵守记录的，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听话的孩子是要受苦的。

　　他们好无辜啊，迟到本不是大事，受罚也正常，可为何犯错的可以和看笑话一样看着替他们受罚的人在烈日下一圈又一圈的跑，直到汗打湿衣襟 直到有人晕过去，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我们犯错了？

　　第二天迟到的依旧迟到，不仅如此，人数也由昨天的十四人变成了十九人，很可笑吧，也不知道昨天的跑圈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受罚了，还是我们，还是那一张张无辜的脸……

　　不知道在恨什么，可能是当时的我太过于极端。那天语文课老师来的很迟，前排坐着的两个男生一直在那里窃窃私语扰乱课堂纪律，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学习委员我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是我当时心中迷茫，烦躁的要死，想起我人生中唯二受罚还是为了他们，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抓起手中的笔就向他们甩了过去，甩偏了，笔打在他们旁边的墙上，白色的墙顿时一个出现黑点，这个动作吓到了所有人，一班四十六个人全部看向我，我在他们的注视中淡淡的说“吵够了吗，没够继续。”

　　没有人说话，那节课出乎意料的安静。

　　原来温柔没用，你要强势。

　　在那之后慢慢的没人理我，之前那些玩的“很好”的人也开始对我见而远之。我开始跟着学校几个“社会姐”混在了一起，我们聚在一起吸烟喝酒，一起打架，甚至早出晚归。那个女人知道我的行为后连连摇头，我却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原来不听那个女人的，我的人生会这么快乐。周围人看我的目光开始排斥，出现厌恶，我只当做没有看见，于是他们对我指指点点，听过最多的评价只有三个字“坏孩子”。我才不在乎呢。

　　然后我疯狂的迷恋上了小说，时光很快到了高三，所有人都收起了当初的玩性开始拼命学习，除了我。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原本全班前三的我成了十八，我没有一丝失落，抱着小说继续沉迷。

　　我放过自己了，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那个女人的活法活着，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学习好被人吹捧的那种开心，反而小说的世界让我对整个人生的认知都发生了很大转变，那个里面有更好的青春，有我梦中所有的期待。我开始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循规蹈矩的渡过。

    乖的孩子哪里会有糖吃啊，他们连快乐都没有。

　　但那个女人没有打算放过我。

　　只记得那天我死死的抱住我的那本小说，我蜷缩在墙角，她指着我大骂，说她今天如果没把我的小说撕掉她就不姓苏，她说我是“坏孩子”，说我怎么成了这样子。

　　你知道那种哭到撕心裂肺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感觉吗？就是那种快要窒息，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气，难受的要死，什么知觉都快没有了，没有一个人关心，周围全是骂骂咧咧的声音，特别烦，烦的想一把将书扔在她身上叫她闭嘴，可是我做不到，没有力气，更因为那个女人生了我，养了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想死啊！

　　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知道这一路走来她伤我多深，就如我十二岁时她将我最爱最爱的一只猫丢在马路上被车碾死……再比如我十五岁时因为情绪不太好，她看见了就瞒着我去找我们班主任说我早恋……等等。她总以自己的想法来约束我，改变我，她说这样我以后才不会后悔，可是我没有感的快乐，只有认命和服从，不好受。

      一个人的青春很短，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呼，回过神时，一根烟已经燃尽，我没有去吸一口，随手将烟蒂扔在路边，我大步离开这条街，那个女人现在管不了我了，多好啊，她在一个月前就再也管不了我了。

　　很多时候特别讨厌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明明不想在乎可眼泪却不听话，一把抹掉，潇洒的不含一丝感情，狼狈与否只有自己知道。

　　走了一会路上的人变的多起来，路过马路时我听见周围有妇女指着我对自己的孩子私语：

　　“你看这个女孩的打扮，还有那头发的颜色，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孩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学她。”

　　那个女孩只有五岁，她声音软软糯糯的，特别好听：“可是这个姐姐好酷啊。”

　　听到这话那个妇女立马拉着孩子说：“酷有什么用？你可要乖乖听话好好学习，那种坏孩子千万别学。”

　　挺想笑的，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笑出来，反而红了眼眶。

　　红灯亮了，我停住了准备迈出的脚步，身边带着孩子的妇女却没有停，可能有什么急事，大步穿过马路，女孩迈着小短腿吃力的跟在她母亲后面，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跑起来和个团子一样，那圆圆的脸蛋上下晃动，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把，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吗？应该不是，从小那个女人对我要求就很严格，是不允许我这样跑的……

　　“滴……”

　　？？！

　　艹！

　　心头一震，车距离女孩还有几步远，我下意识跑了出去。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我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一瞬间没了，我没看那个孩子，不过她应该是活着的，她会活的很好，而我现在只有两个想法。

　　一：可惜我今天花费一番功夫才染的头发了……

　　二：我不是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