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打电话给母亲,九点多的当儿,却无人接听。但想家中活计已毕,浇灌庄稼的事儿业已无须操心,怎这刻不见了吾娘身影?母亲不爱串门,照常情,此时定已办妥家务及梳洗,只消往炕上歇息。父亲因上西安务工,家中田地又暂须人照管,无奈妈妈来西安待几日后独又返回了家乡,一人守着八分地两户庄基的大院落(当时伯父与父亲兄弟俩共分得两院庄基,伯父一家后来定居蔡家坡),难免孤清,纯成了一时空巢之人。
当此时刻,几个电话无人接听,便与妹沟通,妹亦言此。虽共遇异常而相互安慰,权且等待,左邻右舍平静之处,应无忧患。就此过得一个钟头,我与妹你来我往,频致家电,仍无丝毫消息。不免心生异想,紧张之微浮如平湖涟漪。
彼时,我偶一拨通电话,忽听得“喂~”一声搭腔,分明是吾母音色,却不想只两秒便断了!我以为母亲出外刚归,或急于如厕,或做么事,等片刻便好,结果后来再打几次电话又成“无人接听”。怪哉,何故?一丝灰影笼上心头,却不敢想,又与妹通话,说明情况,妹言恐是我听错。怎会?我尚耳聪。也罢,我这厢暂不去深思这一重究竟,只将了父亲电话急急拨通,共商良策。
父亲与弟弟、弟妹同住,刚已在妹妹禀告下打了家里对门两户邻居的电话,却都关机。后又联系恩祥叔,说下午有见吾母与吾丽侠姨一同锄地而归,再问具体情况,也仅限于此。“我的妈妈啊,这怎么回事?”几个问号联系到一处不免忐忑,却仍不敢多想。忙催父亲拨通了门族银虎爸的手机,请过家一趟查看详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躁人。想银虎爸家稍远,走路还要会儿,我又不胜烦扰地拨通了小学闺友江梅的电话。她虽远嫁青海,父母家却与我家相隔只两户,只是各属于两个村民小组。江梅给了她父亲的手机号,并嘱安慰,可我打过此号,又是关机。真不凑巧……眼下也只好等父亲的消息了。
人在紧张的心情下是不知疲累的,虽已熬至夜里近零点,这颗心又怎放得下?我与妹又打电话,俩人音声都似即刻颤下泪来,却只仍安慰,并自责无用…… 我们心下无不明知,至亲之人伯父、可敬可爱的外婆,均是在家中无人情况下跌倒……生命之旦夕祸福,又岂在人口言说?我教妹共默念“阿弥陀佛”以定心并祈祷,静待音讯……
十来分钟后,一通电话给父亲,答曰“一切安好”,立时一块大石落了地。“我的妈妈啊,真真为您虚惊一场!”父亲说可能是电话线接触不良了。是以,我遂又连忙报信给妹,只一句“妈妈在呢!”便已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如此事者,年初也有一件,只不是电话故障,确系母亲灌溉田地半夜才归。另有一件,在去年秋收之季,妈妈一人远去外村卖辣椒,径至深夜方休。此两件,亦均系人多排队到夜晚之故,莫不教人提心吊胆,念念在怀。
非小题大作。人心至此,无不惴惴。婚恋之人可遇可求,而生身父母唯一。诚如母亲怀胎十月,痛而分娩,以身体精血化乳哺育婴孩,其情其心,又怎可以钱财物质等量化?母爱至深至重,血脉相连。女人所受苦痛,为男子者又岂可切身体会?一生四十来载经血月月,痛楚相随;为孕育又常饱受煎熬,稍不慎还会因此落下终身痼疾,怕冷、虚弱、贫血,莫不缘乎于此。此又是男子所万万不能切身体会之处。虽说怀孕可补益女人元气,但又有语云“生一子,落一齿”。
至今记得,母亲每每生理期,还在一刻不歇地为家忙碌;纵然怀孕后期,还在做着体力活;生妹妹之前,还在亲自摇着辘轳从家中厨房的深井里往出汲水……
农家总有干不完的活,不是在家中操劳,就是在地里场间忙碌,谁都闲不住。母亲嫁到我们家来,何曾有过一日清闲……
一如·明良
2011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