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柳升被击中了。双脚在原地来回挪动了几下，最终双脚尖斜对着门口停止，头也低了下来。这一系列下意识的动作两秒钟之间完成，稍不留意就过去。

        可是他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他已经很恐慌，逃跑心态已经出现，咬死他，继续加压。”我通过耳麦对魏涛说，行为心理学在审讯谈话中作用还是很大的。

我在关注着问话过程，而张钦开始布置对郭毅的谈话了。郭毅在池州出差，池州离海州不远，一个小时的车程。张钦和池州市反贪署协商，协助做第一次笔录吧。

“你不会以为找你之前没做什么准备吧？随便弄个证明就可以糊弄过去？”魏涛目光始终不离开柳升，而柳升的眼神却一直在回避。

“反贪署是有这么好糊弄的吗？要不要我告诉你什么叫对抗调查？”魏涛煞有其事地翻着桌上的资料，“柳菲菲，李翔，郭毅，这些材料都在这里，要不要我一一给你看？”

“但是你要搞清楚，看过再说和现在就说，性质完全不一样，”魏涛话锋一变，指着墙上的挂钟说道，“现在已经是九点钟，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不要考怀疑我们的坚定和耐心。”然后走出谈话室。

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多说什么，被谈话人内心在挣扎，就给他挣扎。三分钟是个节点，心理防线达到极限，早一点，他没想好，语无伦次，晚了，他又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解释，镇定下来更难对付。所以，时间的拿捏一定要准。

这时，张钦的电话响了，张钦打开免提功能，是海投集团监督部的韦正三打过来的，说是张凯已经审完，现在准备往这边赶，具体情况见面和张钦汇报。

一般情况下，不属于集团领导成员的，我们都交由所在公司监督部审查，除非有重大线索。对张凯的审查，除了做实那有伤风化的事情之外，不知道集团公司监督部那里能有点什么别的收获。

魏涛回到观察室，小木匠和黎微也都回到。证明材料上面很清楚的写着，下午4点半柳升给她去了电话，她很快就写出证明，其实，这个家具店从来没有进过任何一件红木家具，更别说卖。

三分钟不到，柳升已经耐不住，抬起头跟向坤提出要交待问题。向坤抬眼看了看柳升，面无表情，并不搭话。柳升又低下了头，双手不停揉搓，给支烟吧。向坤递过去一支烟，并未帮他点上，只看见，拿烟的手在颤抖。

该是魏涛小木匠进去的时候了。魏涛给柳升点上烟，柳升猛抽一口，对魏涛说，“我交待。”

“柳菲菲是我的胞妹，开家具店的，你们早上发现我的床以后我叫她给我开的证明。”

“这个我们完全掌握，时间地点人物说完就好，不需要细说。你这是伪造证据对抗调查你知道吗？”小木匠胡立峰声音不大，但是有穿透力。

“我知道，也是我一直糊涂，以为有证明了你们就不会查。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柳升低声的说，近乎于自言自语。

“你既然想好了就说，不要像刚才那样，搞得大家都辛苦。你好好说，我们慢慢来，反正这些事你绕不过去，都这样了，我们互相配合？”魏涛的口气也缓了下来。这是对的，不能长期绷着，这样便于被谈话人放松下来，交代清楚。

“好的。这个床，是郭毅送我的。”柳升像霜打的茄子，有力没气。

“什么时候送？为什么送？怎么送？”魏涛连珠炮。

“床是前年我从池州调来的时候送的。我住进酒店来没几天，我分管的物资部聚餐把我请过去，当晚喝多了郭毅他们几个把我送回来，第二天下午郭毅就到我办公室汇报说我的床铺太烂不结实他已经找人给我换上，等我回到房间发现是红木就叫他取回去，而他总是找借口不动，慢慢我就不想多说什么，就留用了。”柳升深呼吸，继续交代，“那时郭毅还是个一般部员，我觉得他很懂来事，去年年底干部调整我就把他提了上来当物资部长。”

“茶叶呢？茶叶怎么回事？”

“也是跟郭毅有关系的，他当了物资部长以后经常给我引荐各种供应商，我在海州算是单身汉，也没什么业余爱好，就经常跟他们混在一起吃饭喝茶。这些茶叶也是他们平时送的，具体也说不上来是谁送多一点少一点，反正都是他们供应商送的。”

“那么网购的清单呢？也是你伪造的吧？”向坤问。

“网购清单是在我妹夫的网店上开的，哦，李翔就是我妹夫，也是你们走以后我叫他想办法弄的。”柳升回答。

事态发展简单起来，柳升只是稍作抵抗就放弃了，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除此之外你还收了什么？”

“没有了。我愿意把这个床、茶、酒都上交，我犯了这些错误是低级的，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你别急着表态，我还没问完呢。”魏涛并不吃这一套。“你确定你就这些东西要说吗？非要我提醒你？这样挤牙膏一样一问一答，有意思吗？”

“张处长韩处长，海投集团韦正三到了，在外面会客厅呢！”正看着魏涛的审讯谈话，黎微探头进来说。

我和张钦走到会客厅门口，韦正三小步跑上来握着张钦的手，“给反贪署添麻烦啦，给张处长添麻烦了。我汇报一下张凯的情况。”按W国的框架，国企的监督部部长也是反贪署下派的。

“没事的韦正三，谁给署里添麻烦，咱们就给他麻大烦。”张钦笑着说，感觉有点阴森森的，嘿嘿。

听了一会汇报，没什么实锤，就是多了一些吃吃喝喝的事，我对这没什么兴趣，借口审查谈话还在继续就走开。几年的默契，张钦他知道我最怕这个，眼皮抬都不抬，继续和韦正三聊。

我最怕这种场合，和这样的人说话，说了一个晚上说不定没一句是真的，累。心里想，这样的纪检组长，海投不出事才怪。

在外面抽了支烟，还是回到观察，这时已经是十一点多，单向玻璃那面，好像已经开始整理笔录，我把魏涛喊了过来。

“交代完了？”

“他说全交代了，还各种人格保证，天打雷劈什么的。”魏涛说，“这个老鬼竟是泥捏的，现在放回去可惜了了，应该还可以榨出点东西来的。”

“泥捏的？”我呵呵笑了笑，问，“他还交代了什么？”

“到海州以后的，逢年过节收取礼金礼卡，合起来差不多五六十万这样吧，还有茅台，茶叶，大床。”魏涛回答的不怎么甘心，“应该还有料的。”

“够他喝一壶了。放回去又不是收不回来，是他的他就跑不掉，”我拍拍魏涛肩膀，“我们还会再找他的。等郭毅的问话材料到，看他飞到哪里去，呵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