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阅读《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并选取3个令你印象深刻的细节,进行解读。完成时间12月8日下午5点。
很久以前读过这本书,那时为书中两人懵懂纯洁又美好的爱恋,为薰子艺妓的身份,为她显可易见的坎坷未来唏嘘不已。印象最深的是二十岁孤独的少年因为两面之缘而引起的若有若无的悸动,因着这份无从安放的牵挂奔赴赶路,最终因避雨在茶馆终于碰上后心里的激动。
时隔多年,因这次集训课作业又见薰子,再次带着思考和问题读来,感受竟完全不同了,细节描写解读,无疑地,这部短篇小说通篇给我的感觉都像一幅素描画,不紧不慢、张弛有度的节奏娓娓道来,柔美又细腻的描写通篇都是。
我读书一贯粗读一遍,即看序,开篇两章,中间两章,最后两章,了解故事怎么开始的,中间进行了些什么,结局又是什么。然后再细读一遍,随着文章主人公的视角和节奏去聆听或者说在故事里穿行,最后再读就是带着问题再上下联贯来读。
尝试着对我印象深刻的三段文字进行浅析,不足之处,请一笑而过吧。
段落一:房间里装有地炉,打开拉门,一股强烈的热气扑面而来。我站在门槛边踟蹰不前。只见一个老爷子盘腿坐在炉边,浑身青肿,看起来像个溺死的人。他那两只眼睛瞳孔发黄,像是腐烂了一般,无神地朝我这边望着。身边旧信和纸袋堆积如山,仿佛被埋在这些破烂纸堆里。
我呆立着,望着那山中怪物,无法想象出那是个活人。
说完客套话,老婆婆告诉我,老爷子患中风多年,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那纸堆是从全国各地寄来的治疗中风的回信和药袋。老大爷向全国各地打听中风的疗法,求购成药,不管是从路过山岭的旅人那里听来的,还是在报纸广告上看到的,他从不曾漏过。那些书信和药袋他也不舍得扔掉,全堆在身边,成天望着它们过日子。
这段文字我任何时候读来都窒息不已,年轻时读这段快速翻了过去,作者先是用白描的手法写"他盘腿坐在炉边,浑身青肿。"后又说“看起来像个溺死的人。他那两只眼睛瞳孔发黄,像是腐烂了一般。”短短两段文字,现场画面感实足,至于像什么,那是少年内心所赋予他的,是他心里的老爷子,他最后的定义是山中怪物。
这种细节描写手法让读者很快沉浸式阅读,从前读此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在再读,颇读出一些趣味来。
第三段尤其有意思,在少年将老大爷定义为“山中怪物”后,通过老大爷的行为,执著地收集来自世界各地能治疗中风的所有办法,将那些书信和药袋全堆在身边,成天望着它们过日子。
前后的对立描写我们感受到的是泥泞中生出的希望,老大爷收集的是纸盒吗?不是,他收集的是希望,是活下去的念想,生命是多么的顽强啊,哪怕他活得如此没有尊严。
段落二:舞女从楼下端茶上来。她跪坐在我面前,脸颊绯红,手不停地颤抖,茶碗差点从茶托上掉下来。为了不让茶碗掉下来,正当她顺势要把它放到榻榻米上时,茶已经洒了出来。
看她那娇羞腼腆的样子,我也陷入了惊愕的窘态。
“唉呀,讨厌。这孩子知道害臊了啊。哎呀,哎呀……”四十岁的女人吃惊地蹙起眉头,把手巾扔了过来。舞女捡起手巾,很拘谨地擦着榻榻米。
这番出乎意外的话,使我幡然醒悟。山顶上被老婆婆煽动起来的幻想顿时烟消云散。
少年慕艾,多么青涩又清纯啊,肢体语细腻又生动,将舞女纯洁又美好的样子展现在我们眼前,我认为这段最出彩是这句话“看她那娇羞腼腆的样子,我也陷入了惊愕的窘态。”为什么会惊愕,这显然与前文中借宿的老太太对舞女的轻视有关系。
“那种人啊,谁知道会住哪儿呀,少爷。哪有什么今晚的住处啊!哪里有客人,他们就住哪。”老太太说。而这些轻视也曾让少年对舞女产生过不尊重和轻视的思想。“那么今晚就住在我的房里吧。”这句话是多么的轻贱啊。
之所以有窘态。是因为少年通过舞女的这些青涩的模样和行为。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是多么的纯洁又是多么的美好啊,所以才愕然而窘态。
掩卷惊叹,作者真是写的太好了,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而下一段:40岁的女人嘴里嚷着:“哎呀!哎呀,这孩子知道害臊了。”舞女捡起手巾,拘谨的擦拭起榻榻米。这番话打消了少年被老婆婆煽动起的所有幻想,幡然醒悟。
在这里,其实我更愿意理解为他幡然醒悟的是一个男人的良知,可能从此时起,他种下了珍惜舞女的种子吧。
段落三:黄昏时分,下起了滂沱大雨。群山被染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已分不出远近。前面的小河转眼间变成了浑黄的泥水滚滚奔腾。我心想,下这么大雨,舞女们不会来演出了吧。可还是坐立不安,一次又一次进浴池洗澡。房间光线微暗,与邻屋相隔的纸扇门上开了个四方形的洞口,洞口的上框吊着一盏电灯,供两屋使用。
“咚咚咚”,在暴雨声中,从远方隐约传来了微弱的鼓声。我像要把窗户的挡雨板抓破似的猛地打开了它,探出身去。鼓声仿佛离得近了些。风夹着雨拍打着我的头。我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揣测着鼓声从哪里、怎么传到这儿来的。不久又传来了三味线[插图]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热闹的欢笑声。我明白了:原来艺人们被召到小旅店对面的饭馆表演去了。喧闹声中夹杂着两三个女人和三四个男人的声音。我期待着那边结束后会到这里来。但是那边的酒宴热闹异常,像是要一直这样闹腾下去。女人刺耳的尖叫声不时地像一道道闪电般在夜空中划过。我神经紧绷,一直敞着窗户,呆呆地坐在那里。每次一听见鼓声,内心才为之敞亮。
“啊,舞女还在宴席上呢。正坐着敲鼓呢。”
鼓声一停,我就坐立不安,已完全沉浸在雨声中。
不久,持续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不知他们是在互相追逐,还是在绕圈跳舞。突然又恢复了宁静。我瞪大眼睛,仿佛要透过黑暗看清这片寂静。我心中烦恼异常,心想那舞女今晚不会被糟蹋吧?
我关上挡雨板钻进被窝,胸中仍然苦闷。我进入浴池,烦躁地来回拨拉着温泉水。雨停了,月亮出来了。被雨水冲洗过的秋夜,清澈而明亮。我心想,即使赤脚冲出浴池赶到那边去,也是无济于事的。那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这一大段雨中听鼓的描写,从大雨写起,“前面的小河转眼间变成了浑黄的泥水滚滚奔腾。我心想,下这么大雨,舞女们不会来演出了吧。可还是坐立不安。”为什么会坐立不安,雨这么大,坐立不安是因为少年深知,舞女是没有地位的,不会得到客人尊重和珍惜,所以还是会去演出。
后面两段“鼓声”是那根线,因为鼓声代表着舞女,他通过鼓声想象着舞女或者说自欺欺人,前面是“啊还在打鼓那没事了”,为什么不去呢?他安慰自己“现在太晚了”和“如果发生了什么我过去也来不及了”。
究其根本其实还是没那么在意,浅浅的心动以及本就潜意识认为可以亵玩的身份认定,让“我”目前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不过就是遮遮掩掩跟随着走一段路,而不会挑战与自己所谓的身份体面不符的行为。
《伊豆的舞女》读完让人掩卷叹息,鸟伯乐这篇小说选在“重思细节之美”之后,非常完美地契合,而籍由川端康成我们重读了这篇优秀的短篇小说,值得一读再读,列入常翻翻,随手翻翻书单。
感恩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