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一个专业读者——帕慕克所说的“沉思型的读者”和翁贝托●艾科所说的“模范读者”——你就绝对不会像米兰昆德拉那样,在重读经典时,发现马尔克斯的小说《百年孤独》里,主人公没有子嗣,顺着这个发现,他看到拉伯雷的《巨人传》里庞大固埃没有后代,他看到更多经典之作里的主人公没有后代:巴奴日没有后代,堂吉诃德没有后代,少年维特没有后代,司汤达笔下的人物没有后代,巴尔扎克笔下的人物没有后代,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没有后...米兰.昆德拉发现:“小说艺术的潜意识厌恶生殖。”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生命繁衍这种继续的行为,不能保证完美。正是为了维护一部经典之作的完美,作者关闭了继续。
重读《百年孤独》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些伟大的小说里的主人翁都没有小孩。这贫瘠不育并非缘自小说家刻意所为,这是小说艺术的灵(或者说,是小说艺术的潜意识)厌恶生殖。 现代将人变成“唯一真正的主体”,变成一切的基础(套用海德格尔的说法)。而小说,是与现代一同诞生的。人作为个体立足于欧洲的舞台,有很大部分要归功于小说。在远离小说的日常生活里,我们对于父母在我们出生之前的样貌所知非常有限,我们只知道亲朋好友的片片段段,我们看着他们来,看着他们走。
这些可以互相替代的人排起来是长长的一列。只有小说将个体隔离,阐明个体的生平、想法、感觉,将之变成无可替代:将之变成一切的中心。 堂吉诃德死了,小说完成了。只有在唐吉诃德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这个完成才会确立得如此完美。如果有孩子,他的生命就会被延续、被模仿或被怀疑,被维护或被背叛。一个父亲的死亡会留下一扇敞开的门,这也正是我们从小就听到的——你的生命将在你的孩子身上继续,你的孩子就是不朽的你。可是如果我的故事在我的生命之外仍可继续,这就是说,我的生命并非独立的实体;这就是说,我的生命是未完成的;这就是说,生命里有些十分具体且世俗的东西,个体立足于其上,同意融入这些东西,同意被遗忘:家庭、子孙、氏族、国家。这就是说,个体作为“一切的基础”是一种幻象,一种赌注,是欧洲几个世纪的梦。
忘了这是我看哪本书里看到的了,这段话一直在草稿中放着,如今发布出来。万物为何要繁殖是我心里一直有的疑问?自然要延续下去生物就必须繁殖。人类作为有思想的生物如果拒绝繁衍会如何?向猛犸象一样,灭绝,但是少了你也无妨?最后科技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地球会不会重启呢?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欧洲人生育率低,为什么大家不愿意要孩子,随着逐渐长大,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不想要孩子的“孩子”。更甚至连谈恋爱结婚这种都有点无所谓的感觉。这种观点也许再经历的多点会改变,跟着年龄走。
在搜索帕慕克的沉思型读者时,我找到了这本书及其作者——《讲述一个故事有五百万种方式》柴春芽。沉思型(reflective style)是指对问题的解答速度较慢但错误较少的类型。具体帕慕克所指的并未搜索到,但是看到了帕慕克的《纯真博物馆》里的一段句子:
我的胃里有午饭,脖颈上有阳光,脑子里有爱情,灵魂里有慌乱,心里则有一股刺痛。我在那些日子里第一次开始感觉到,人生,对于多数人来说,不是一种应该真诚去体验的幸福,而是在各种压力、惩罚和必须去相信的谎言构成的狭隘空间里,不断去扮演一个角色的状态。
翁贝托●艾科的“模范读者”是他写的《悠游小说林》里的,这本书是安贝托·艾柯在哈佛大学的六篇讲稿结集而成。这六篇演讲稿既是六堂小说理论课,也是文学阅读与写作指南。既适合普通读者,也适合写作爱好者。模范读者的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单纯地阅读故事,想知道故事最终的结局。第二个层次则是去思考和发现作者是如何引导我们在他的故事之中徜徉的。
也算是又了解了三个作者,三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