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的雨季又开始了,淅沥沥的雨声萦绕在耳,湿漉漉的触感也让情绪不自觉黏糊糊。这几天大家心情都不好,项目负责人嘴巴上燎泡都起来了。主要是甲方要求我们进入墨脱县加热萨乡和甘登乡,这是没有通行公路的乡镇,如果要进去,那可真是翻山越岭,双方进入了沟通的胶着期。
几天后,谢老师开始采购物品,我们意识到进山是不可避免了。出发前一晚,我们进行了安全教育课程,请了向导告诉我们主要重点。在墨脱已经几个月了,对周边路况也是比较了解,我猜测可能又是碎石路,又是盘山而上。在多次确认了凌晨就得出发之后,我们才获准解散。大家回到昏暗的房间各做各事情。我们房间的灯泡还不是白炽灯,是古早的灯泡,光线昏黄,偶尔在昆虫冲撞下还会轻轻摆动。屋外的世界很安静,雨季的墨脱已经没有昆虫在嘶哑的低鸣,现在是属于细雨的表演时间。这样的灯光照着人很容易放空继而睡着,我本计划睡了又被手机的震动惊醒,看了一眼来电就挂了,今天我不想谈回家的事情。
5点,在泡面的雾气里面揉揉眼睛,狼吞虎咽之后就上车,我们一行5人出发了。
下车后被扑面而来的水汽把瞌睡虫给震没了,雅鲁藏布江湍急的水流怒吼着向前,今天没有下雨,已经是很大的幸运。我们要徒步沿江上去再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再继续前进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向导安慰我们没问题,当地人进去一趟也就2小时,但是我们谁也没把他的话当真。食物、水、仪器被雇佣的当地人背了起来,他们背起背篓,再用一条宽而扁的带子将背篓的重心固定在额头,这样即使四个脚架也可以一人背起。我们跟在两个向导后面,多日的雨水后,土壤湿滑道路也就让人绷紧了神经,开始我们还能跟上前面的当地人,后来开始攀爬山坡就自然的远远落后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爬山,我的手紧紧抓住生长在泥土里面的树木和草,前脚需要狠狠塌下去确定可以使劲之后再踩下去,攀爬不久我就发现手会不自主的颤抖,因为这不是在攀岩馆里面锻炼,我们每个人的腰上没有安全绳,这个山坡也不是仰天窝那种幅度的山,是陡峭的山坡。更令人紧张的是,往下看去就是奔涌的江水。我们爬一段歇一下,互相警告踏严实了再走。翻过了这座紧邻江水的山,我们开始在向导带领下在山里穿行,整个行程中大家没有平时不着调的嬉皮笑脸,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将神经高度集中。不要踩空,不要随便触碰周围的植物,更不要推挤。我们井然有序的前行,来到了一个独木桥。
这座桥长大概不足10米,宽也不过人的两脚,确切地说不过是两根圆木柱。大家在向导带领下一个一个过桥。站上桥后,我警告自己不要向下看,而这种心理暗示放大了听觉神经,我感知到的似乎不是站在一条溪流上,而是涨潮时期的钱塘江,河水冲击而上的水汽在我的幻视中竟堪比翻滚的海浪,向导告诉我保持平衡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好。我深呼吸,这是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刻。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小腿肚在发软,还是害怕的,即使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我还是不能不想到100米外就是雅鲁藏布江,不能停止幻想冲入江中自己的狼狈样。呼气,我再次踏步,突然怀疑这个所谓的桥会不会长了青苔?这一周都在下雨,难道不会让蕨类疯狂生长么?吸气,我再次踏步,没有那么倒霉的,其他人都过去了,再踏两步就可以到对岸。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了,那一刻我头脑空白只能想到,遭了出事了。幸运的是我一把抱住了独木桥。对岸的同伴们大声呼喊着什么我也没有听见了,我丧失了听觉与视觉,只能深刻的感知到后背的细汗从我的皮肤蒸腾而出,在湿冷的天气里我的后背竟被汗水打湿了。桥下的水气直冲口鼻,一瞬间的恍惚之后,我终于回过神,在多次心理建设之后自己站了起来。顺利过桥之后同伴们拍着我的头让我不要害怕,他们说这后面没有这样的危险了,但是还是小心为上。我的眼神追随者冲刷而下的水流,一直望向远方的江流,其实在蜿蜒的水道外我是看不见江流的,但是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一个男孩在江水中翻滚沉浮后沉没。真是庆幸啊。我掏出手机,不出意外的是无信号状态。昨天我应该接她的电话的。
4个小时的攀爬穿行后我们到达了驻地,甲方代表跟我们接头,大家没有过多的交流,我们坐了下来,沉默的交换了一根香烟。晚饭时间,带队师父语重心长的跟我说:“我做了20年测量,今天是最印象深刻的一天,出去后我们一定好好喝一杯,感谢佛祖。”
我在四周不停寻找,终于找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忙不迭拨通了电话,移动的来电歌曲响起的一刻,我的眼睛很不争气的红了,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终于等到了电话接通。
“妈妈,今晚月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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