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那头,是光影斑驳的回廊和香樟。
梧桐树的第三道枝桠落在墙上的影子细碎破落,小七终于抬起头,额前的一缕碎发遮住了她颤动的睫毛。“许多年之后,我们未必相逢。”
故事的这头,我捧着一大堆没有邮戳的回忆,却想起了那本我们都爱的书《年华是无效信》。
那些风轻云淡的日子一点点浮现,仿佛闪烁的星光,遥远而又寂寞。那个人的笑容却渐渐清晰,直到刺眼的阳光将一切抹去。
在最温柔静好的岁月里,十五岁的我们都还未曾明白爱与孤独的定义,心中还始终觉得长大是一种遥遥无期的约定,但却倔强大胆,不惧代价。
都说女生之间的友情是从厕所开始的,这一点也不假。所以当年一脸无邪的小七牵着我的手奔向厕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必会纠缠下去。那时候的她喜欢看七堇年和落落,常常自诩二逼的皮囊下生着一颗文艺忧伤的灵魂。于是我经常牵起她肉嘟嘟的手,要是有那回事,纤细的灵魂早就被你的二逼掐死了。
我们也许性格极不相似,但我们同样敏感脆弱,同样在承受成长。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一起看一本很无聊的书却相谈甚欢,一起剧烈地争吵最后还是紧紧拥抱。一起大笑地肆无忌惮,一起看伤感的剧情抱头痛哭,这时候我总是觉得,我是这么强烈地需要一个人陪我成长,尽管长大总是遥远未知。
可是世上总有一个词叫做差距。而那个年纪被大家时时挂在嘴边的差距就是成绩。一些人总是对我说,刺猬,你和小七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们会互相离开。可是那时候年轻桀骜的我们怎么会去理会,流言蜚语只不过是用来衬托别人的傻逼。于是每次当我骄傲满足地从别人口中得到赞许的时候,我也许从来没在意过,身边的那丝落寞。
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懂爱与伤害,我们只是觉得,互相陪伴就是最直接的抚慰。我和小七都喜欢高大挺拔的男生,她常说她喜欢在阳光下仰视那个人温柔的双眼。那时候却真有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闯入我的世界,尽管后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这样一段荒唐的过往。
那个时候的少年无所畏惧,热血冲动,那个时候的游戏存在一种叫赌约的方式。W先生和我就以这样一种方式结缘,故事的开始想来很温柔梦幻。也许只是好奇心与优越感作祟,我竟走进了这场闹剧。可是那个时候的感情却总是小心翼翼脆弱又安静,如果遭受一点风浪,便会轰然倒塌。W先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于是我也被牵涉其中,成了众矢之的。那个时候竟然也会痛,现在想来都觉得荒唐可笑。但还是因为小七,她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不是一个人。我记得她轻蔑地推开威胁她的人,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记得她用力地牵起我的嘴角,告诉我没什么大不了;我还记得她跳起来大骂那个罪魁祸首,然后轻轻地擦掉我的眼泪。
可是,小七,你告诉我,年华真是无效信么?
我记得那次我们决定骑单车去远行,中途单车竟然全部爆胎。你流着汗水却对我傻笑,然后我们一起推了一个小时的车。我总是在问,到了没有,怎么还没到呀?你却尽力嘲笑我,看我一脸倒霉相。那个时候觉得太阳真是毒辣,路真是太远,可是比起我们的叽叽喳喳,比起我们的言笑晏晏,却总是不值一提。最后我们爬上那个小小的山丘,看夕阳一点点消失。我们一起大声歌唱,一起望着很远很远的天空,一起牵着彼此的手向前奔跑。奔向看不清路途的青春丛林。
故事的结局和大家料想的一样,现实总是咄咄逼人。于是我渐渐从她的青春里抽身而退,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对她留下的那句“我们已不在同一世界”暗自神伤。她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爱得刻骨铭心轰轰烈烈,她在五湖四海留下了足迹,她享受着新生命给予的温柔静好......
可是有关她的一切,我已成为只能远观的过客。我在对岸隔着雾气支离破碎地窥探着她的人生,为她辛酸喜悦,为她暗自祝福。
亲爱的,你告诉我,年华必是无效信。可我却再难忘记,那样美好单纯的时光有你陪伴。在那个有些晦暗的冗长隧道里,也许我们不能彼此搀扶.但你留给我的文字,我会反复记忆,直到我将那段岁月融进我的生命。
有一首歌叫notre echec,女主唱用法语哀婉的呢喃,在岁月里缱绻出不动声色的感动。人类是极脆弱极易伤痛的生物,往往在难以言喻的静默中痛到悲哀。捕捉那奇妙旋律中细微的情愫,仿佛把自己全部情感的弱点释然,然后嘴角浮起无可奈何,被青春砸得遍体鳞伤。
于是我小心藏起我的失败,还是在日记本中为你写下那些句子。
忆你眼光慧黠,忆你笑若银铃,忆你眉若春山,忆你言笑晏晏。
忆你我,再难拥抱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