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母亲,两难的选择

爸和叔,都是党员,他们对党的忠诚,是我们这一代人无法想象的。对于他们来说,党的需要,就是使命。在党和国家需要的时候,爸义无反顾地把最疼爱的弟弟、弟媳交给了祖国。叔父母离开了上海大都市,奔赴荒无人烟,冰天雪地的青海核基地。从此他俩把一生都献给了祖国的国防事业。

叔父母走了,到了遥远的地方。爷爷想儿子想疯了,爸爸想他的弟弟也病倒了。坚强的奶奶和我妈撑起了这个家。三年自然灾害接撞而来。

为了充肌,只要能维持生命的东西都成了全家人的粮食。在这么艰难困苦的情况下,母亲还忘不了远在青海,比我们更为艰苦的叔父母。再苦再难,也要为他们先留下宝贝的大米。让他们能在一年一度的探亲假,能带上宝贵的大米。

为了我们三个孩子不挨饿,奶奶和母亲几乎全用野菜充肌。饿得面黄肌瘦。母亲本来弱小,在这种情况下,身体更加休弱了。可她用顽强的意志支撑着这个家。

再苦再难,都难不倒奶奶和母亲。她俩虽不是党员。但她俩的意志,同样比钢铁还坚强。但使她俩为难的是,叔父母的工作不能耽误,青海那里的恶劣环境也没法生养孩子。眼看结婚好多年,两人一直没孩子。虽然他们嘴上说,把我们三兄妹当亲生的。但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母亲终于开口了。她说,你们这样可不行,再怎么着,也总得有个自已亲生的,不然的话,你们的牺牲未免太大了。我决不同意。你们放心地生吧,到时孩子交给我,我一定把他们当作自己亲生的。

那一年,在母亲的坚持下,叔母怀孕了。全家人好开心。没过多久,母亲也怀孕了,在叔母生下孩子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母亲也生下了一个男孩。我睡在隔壁,爸在单位,没在家。我只听到一声婴儿啼哭,然后接生婆和妈在大声地吵。一会接生婆在大声地说,这么白白胖胖的一男孩,就这样放弃了?我蒙在被子里哭。我知道,母亲不仅也在流泪,她的心还在流血。乡下人一般都两个儿子,接生婆是本村的,她和我们家关系特别好。此时此刻,母亲心里比谁都痛苦。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要是把亲生的儿子留下,叔父母怎么能安心的把孩子留在家?怎能安心地为党去工作?对于我母亲,这可真是个两难的选择。但为了让叔父母能安心的去工作,母亲还是选择了放弃亲生儿子。第二天我爸回家了,一句没话也没说,一个劲地抽着烟。他能说啥呢?

就这样,堂妹开始吸我母亲的奶。过了几天叔母安心地去了青海。把孩子交给我母亲叔母心里最踏实了。叔母比我母亲小十三岁,两人都是童养媳。叔父母本来就是我母亲带大的。本来夫妻俩把她视为母亲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从此,我爸妈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堂妹。

过了一年,叔母又生了个女孩。她从小习惯跟我母亲撒娇,生了孩子更不用说了。躲在被窝不肯起床,总是对我妈说,姐你还是端给我吃算了。在妈面前,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这样,一端就二个月,直到她产假结束。然后又求我妈,这孩子还是姐你带着吧。叫别人带我舍不得。当年为了叔父母放心,母亲才舍弃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可这次两个孩子都是叔父母亲生的。只要他俩放心交给她,她绝不拒绝。于是,两个孩子同时吸着我母亲的奶。谁晚抱了都要哭闹,只能一手抱一个,同时喂。

过了二年,叔母又生了个男孩。还是母亲天天端给她在床上吃。这次母亲对叔母说,这次你求我都没用了。奶水都没有了,你只能去找个奶妈寄养给人家了。叔母只能把孩子寄养在奶妈家。下午叔母哭着把孩子送到了奶妈家,晚上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孩子。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工作需要,她只能这样。临走时,她哭着对我母亲说,姐你一定要早点把孩子领回家。对于我母亲,那还用说吗?十个月刚一滿,母亲就把孩子接到了身边。从此,我父母把他们视如己出。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们。

三个孩子象个托儿所,母亲晚上没法好好睡,白天还得下地劳动。那个时候,真的是把母亲累得精疲力尽。但丝毫没减少她对孩子们的爱。她把好吃的好穿的,千方百计留给他们。她不是亲生胜如亲生。不逊色于世上任何一个伟大的母亲。我十二岁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去上学。在家领三个弟妹。想上大学成了我一辈子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在三个弟妹心中,我也成了他们的母亲。家中三代人都成了他们的父母。他们被满滿的爱包围着。

父亲是单位领导,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一个月回一次家。我们三兄妹,从小对他敬而远之。哥哥小时侯,村里人逗他,让他叫父亲外头人,他不懂事,一直称父亲外头人。可自从堂妹的降生,他一反常态。再忙再累,一星期总是保证一次回家看孩子。从小到大,父母没骂过三个孩子一句。别说骂,就连冲他们大声说话都没有个。连名字都不叫他们,都用妮称叫他们,每个孩子都有妮称,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们真正的小名。对我们三个亲生的,只要没带好孩子,肯定挨骂。我曾至怀疑,我们还是他们亲生的吗?

堂弟四年级后,硬是被家人安排去了他父母处。三个孩子每次离家时的生离死别之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但叔父母身边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陪伴,也太残酷了。叔母一到晚上就更想孩子,总是偷偷地哭。这是家人无奈的选择。两个堂妹分别被拉去过,但最后都无奈地送回了家。堂妹在农村,一直和我母亲形影不离。样样农活精通,大了以后,一直不许我母亲挑担了,重的活她都担下来了。经常帮母亲剪指甲,洗头。勤劳又朴素,村里人都夸我母亲教育了一群好儿女。是呀,好儿女背后,肯定有个以身作则的好母亲。

慢慢地,我们都长大了。都参加了工作。记得有一次,下午突然下大雨。爸给我堂妹送雨披,送好后来我单位,对我同事说,给小女儿送雨披,随便给大女儿也带了件。为这句话,我伤心了好一阵子。

虽然三个孩子都知道,父母为了工作,才骨肉分离。但毕竟父母一年一次探亲假才回来。接触的事间实在太少了,对他们的父母越来越生疏。以至于开不了口叫爸妈。但叫我父母,反倒是爸妈不离开口。

堂妹要结缗了,就嫁宅上,一河之隔。叔父母盼望女儿出嫁时能叫一声爸妈。可还是落空了。还是不习惯叫出口。堂妹出嫁,我父母比她叔父母还哭得伤心。结婚的当天晚上我父亲一听说堂妹在新房哭。再也坐不住了,非要过去看。大家都劝他新婚之日不能去的。但他还是过去了。隔着窗偷偷地看了好一会。回家哭得好伤心。我和妹妹结婚出门,他可一直笑呵呵地催我们快动身,别让人家等得焦急。

第二天堂妹回门,吃好晚饭呆坐着没准备回夫家的意思。乡下有规究,媳妇得在天黑之前回夫家。父亲见她坐着不动,催了句,这可象点了下导火线。堂妹一下豪声大哭,弄得全家跟着她哭。我父母从小太宠爱他们了。真的是把他们捧在掌心当珍宝。所以长大了还不想出嫁。还想呆在这充满温暖的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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