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听见鞭炮声,总会让我想起外公的葬礼,同样是接连不断的红色鞭炮。却更像是送走一个灵魂的哀鸣。那时候我还是四五岁的孩子,在某一天的凌晨,大姨突然过来我家说外公脑溢血突发,死去了。
我还躺在被窝里,什么也不知道,就那样被母亲勒令起床,穿上厚厚的棉袄去了外婆家。
那时外婆一直在哭泣,很悲痛,父母还有其他亲戚一直在房间里死命地拉扯着她,想要让她平静下来。外婆歇斯底里的哭喊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我胆怯地站在灵堂外不敢进她的房间,看着她坐在地上婴儿一样地嚎啕大哭。然而院子里的人却像是婚庆一样高兴地喝着丧酒。一边是对逝者离去的巨大悲伤,一边是那样欢乐的庆祝。太大的悬殊对比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个深刻的疑惑。
还有一幕,我和更年幼的表弟站在灵堂门口,与遗像上的外公四目相对,耳边隐约有表弟的笑声。有时候回想起来,都会令自己冷汗渗出。我十分笃定地认为这记忆未曾真实存在它只可能在梦中或是哪本小说里出现,仅仅是过目的景象,却留下那样触目惊心的记忆。我相信,还有太多诸如此类的影像被自己的视觉所过滤,影像虽然十分短小,哪怕是须臾之间的一句话,又或者不过是一个不曾留意的轻微举动,却会在梦中出现,在潜意识中一直存在,并且跨越了梦与现实的界限。直至让你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一件事。让人误以为是自己遗忘的记忆。
长大之后,我开始在脑海里杜撰外公的形象,但每每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物。似乎是注定好了不会与他有太多的交集一样,用尽力气在脑海中搜索他的影子也不过是徒然。叫人对我描述过外公生前,抽烟酗酒,光脚拉着一辆陈旧的板车在街道上缓慢独行。还淹死了自己的两个小女儿。并不是一个光荣的形象。但我却一直对他保有一颗敬畏的心。因为是他在那个年代承担着一个茅草屋里的四条性命。
所以,在梦里,我看见在昏黄的百家灯火中行走的一个萧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