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君安（下）
原创 菟丝子不是菟丝花
“病！什么病？你怎么了，程亦哥哥？”话音才落，丁香就兀自哭了起来。眼泪像不要钱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程亦像是被哭声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严重的病，会好的。”安慰的干巴巴的，其实他并不擅长安慰被人，不，准确地说他是不擅长与别人交流，他自幼体寒多病，最害怕的就是冬天，每一年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尽管别人都说他性情温和，但却是害怕碰碎他一样与他保持距离。既如此，那他索性离群索居，父母去后，他就独自一人来此居住。本已经习惯如此，却在一日半晚时分遇见了丁香，她一袭紫衣，晕倒在一颗大树之下。脸色苍白，却掩不了她绝世的风华。从此，他的世界再也不会平静。
“好了，小姑娘。师父我来此就是为了阿亦的病情。刚才我就想说了，前几日我在一本孤本上找到了一些线索，书中所说……”
“师父，有什么明日再说吧。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息。”程亦打断他的话，又对丁香嘱咐：“丁姑娘，你也快些歇息。”
深夜，小屋中烛光闪烁，师徒二人对坐于榻上。
“你呀！为什么不告诉她？不要告诉为师你还没看出来。”师父叹了一口气，“你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程亦沉默片刻，才开口：“我知道，把她救回来的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他重新倒了一杯茶，片刻后又重新开口：“她身上常有一股香气，脉象也与常人毫不相同。”
“唉，既如此，你为何不告诉她？”
“寻常丁香花都没有作用，如何断定花王就可以？”程亦平静的说道，“况且她既已化为人形，那她就与常人一般无二，如何能伤害她？”
他早就知道了，在他带回丁香之后。通身丁香花香，不同于常人的脉象，还有偶尔出现的丁香叶片。只是……他一个人孤单了太久，从没有一个人一点都不怕他，总想着靠近他。和他说话，爱吃他做的饭。总想逗他开心，会在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一束鲜花，偶尔是一些野果。她就像阳光，穿透层层黑云，固执的洒在他的身上，暖了他身，也融了他的心。现在，他如何舍得伤害他。
“好吧，你意已决，我也不必多言。身子如何了？冬天就快到了，这个冬天异常寒冷，我担心你的身子，就找了好些医书翻阅，总算有所收获。这次来就是告诉你，除了丁香花之外，还有一物可以救你。南州雪山之巅可有听过？此地自古便是极寒之地，却每隔百年就有一株火莲开花，据载可解一切寒毒。”
“极寒之地自古荒无人烟，少有人至。”程亦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很激动，“况且百年开一次，实在难以取信。”
一时无话，死寂般的沉默充斥二人之间。程亦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他和师父都知道，即使只是只言片语的消息，他们也绝不会放弃。只是师父年事已高，决不能让他为此事冒险。只要瞒过师父，他再一人前往。
果不其然，只听他师父开口：“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你身有寒毒，到那里虚弱难行，万是去不得。我一生救人无数，被人称为圣手，却无法医好自己的徒弟，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不去试试，死后如何面对你九泉下的父母？”
“师父，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已……此事无论如何你不能去。几个月的欢快时光我已满足，感受到了温暖，我已经不再执念于治病。剩下的日子，就让我安稳的陪着她。”随着话落，程亦也已释然。现在他只想告诉丁香他的心意，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叫她丁香妹妹，做她爱吃的饭菜，陪她去溪边玩乐，一起摘果，一起……只是，不知能陪她多少时日。
程亦第二日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昨晚明明打算今日早早起床，告知丁香他的心意。为何睡的如此死。他匆忙起身，片刻就穿好衣物，连头都未束就出了门。路上还暗自摇头哂笑：自己从小就端方自持，从没有如此着急，失了礼数。叫师父知道了，不知要怎么笑自己。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不知为何，他竟是片刻都等不及了。
到了门前，他理了理头发，抚顺衣物，清了清嗓子，敲门：“丁香姑娘，醒了吗。程某有一些话想说，请开一下门。”他紧张的等了一会，将要说的话又过了一遍，屋里还是没有动静，“丁香姑娘，丁香姑娘？”
见屋里没有人回答，程亦打算去溪边找找，有时她也会早起去采花 。却听见师父在背后说道：“别找了，丁香姑娘走了。”
“什么？她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程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丁香又去哪玩了。
“走了，她离开这里了。今早我在院中看书，她来辞行。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段是多久，为什么离开？她如此反常，师父为何不拦着她”程亦急了，转身就要去找她。
“忘了她，好好地活着。”
听到这句话，程亦不解：“什么，师父，你说清楚。”隐隐地，程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师父说：“罢了，我就说瞒不过你。平日里你走的稍远一些就喘，更何况跑。刚才你跑的这么快，身体可有不适？”
是了，他刚跑了这么远，现下却没有任何不适。想明白之后，他慌了，他抓着师父的手臂晃到：“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师父，你说清楚。”其实哪里用师父再告诉他，身体恢复如何，他再清楚不过。现在身体康复了，丁香却不见了。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被抽干，他跌坐在地，想开口，嗓子却酸的一句也说不出，眼泪瞬间流满脸颊，心痛的仿佛要裂开。
“昨日，我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昨晚她找到我时，脸色苍白，浑身冒汗，连站都站不稳，却笑得很开心。”
程亦每听他说一句，身子便佝偻一分，心痛的无法呼吸，却听师父继续说到：“她说：师父，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她不让我靠近那间屋子……”
“师父，你告诉程亦哥哥，就说，就说对不起，我没听他的话，去了小屋。只是，我不后悔，能救他我真的好开心啊!我不知雪山在哪，但那儿一定很危险，不能去。我这么喜欢他，怎能看着他去死？”丁香又哭又笑，说几句就要歇一歇，“不要告诉程亦哥哥这一切，就说我……就说我离开这里了。等过一段时间他忘了我，就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了。”说着向程亦的屋子看去，她好舍不得啊，“就让我留在这里，守着这间屋子，守着这份记忆。”
……
“去吧！去后院看看吧。唉，可惜啊，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程亦一步一步挪向后院，一抬头就看到了那颗偌大的丁香树，枝叶茂盛，遮天蔽日，紫红的花串串朵朵，挂满枝头。看到这儿，程亦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过去：“阿香，为何要这么做？把我治好，却没了你，我还是孤单一人，有什么用？”倚着粗壮的树干，程亦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昨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不想我叫你丁香姑娘，要我叫你妹妹，殊不知我最想叫的不是妹妹，而是……娘子！”
如今，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师父，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早就在这儿，守着她，不论多久，我都要守着她。”他要陪着她，在这个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等着她。
十年后。
春风送暖，十里花开。这十年里，不论冬春，丁香树一直开着紫色的花，缠满枝头，送出阵阵香气。
“阿香，今年的野花开的很艳，果子也很甜，和往年一样，我已经给你备好了。等你醒来就可以吃了。阿香……你什么时候醒来，我好想你！”
“准备了多少？我可是很久没吃了！程亦哥哥。”
听到声音，程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看到了他一直等的姑娘，风华绝代，一如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