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旦把树吹断,树就永远断了。即使是价值连城的胶水也不能把断树接上。
我的父母和祖父母他们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欺软怕硬。
只要我说的话做的事不和他们的意,他们就会用很不礼貌的态度对我讲话;但他们在自己讨厌的成年人面前(不管他们有多么讨厌对方)他们都会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等转过头,就一个劲咒骂对方。
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我吃了他们的饭,就该当他们的撒气筒,反对他们就是不孝;而他们讨厌的成年人没吃他们的饭就不需要顺从他们,甚至可能报复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由此我发现支撑人类道德存在的基础是生物体与生物体之间的利益交换、物质交换和能量交换。
GM(我真的很讨厌她,不想叫她奶奶或祖母)就经常对我说我M(我不想叫她妈妈或母亲)不好、我舅舅不好、我外公不好,我M一有机会就和我说我F(我也不想叫他父亲)不好、我GM不好。
但她们两个在一起却从不吵架。我观察过,春节父母回家,GM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但在平时,她只要心情不好就在嘴里放把机关枪在家里四处扫射,但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张笑脸。
更恶心的是GM经常对我说她对我多好多好、我F、我姑姑对我多好多好,叫我一定要当孝子;M也经常对我说我外公、舅舅对我多好多好,叫我一定要当孝子。
因为这个,我从四年级开始就不找他们要零花钱,我觉得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所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超市,我一直过着那种无欲无求的生活。当我的同学在聊天、吃零食的时候,我只做两件事:抑郁和思考。我曾花费大量时间去思考人类道德的不合理性,因为只要我说了反对他们的话,他们就会把被那个混账朱熹视为“天理”的那一套封建孝道搬出来压我。我觉得是中国的传统文化造成他们丑陋的内心。我一方面用尽前半生去寻找人类道德体系的漏洞,另一方面又希望遇见像伏尔泰和恩格斯那样的人。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这种矛盾中痛苦地生活。有两句话我的家人都会说:“百善孝为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们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总是喜欢炫耀我的学习成绩,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当他们的撒气筒是什么感受。因为这个,我一直非常讨厌中国的传统文化,我觉得那是比猪粪还要臭的历史垃圾。
我很讨厌他们,却从来都不敢说,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厌恶感无法发泄的压抑之中。而且我越讨厌他们,就越喜欢找他们的缺点;找到的缺点越多,我就越讨厌他们。由此一来,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我对他们的厌恶逐渐变成了憎恨。五年级的时候,GF出车祸住院,但我一点都不在意。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最喜欢的孝道。
我总是在想该从哪些方面驳斥他们说的话,但从来都不敢把自己想到的话说出来,也从来都不敢把自己的厌恶感表达出来,我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砸东西,只能日复一日地生活在越来越强烈的压抑之中。九年级暑假的时候,我只要一听到他们说话就生气,但我只能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忍受愤怒。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想听他们说话可以离开,因为我的生活非常单调,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我能做的事情只有写作业和看电视。我根本就不知道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跟别人家的孩子相比,我是多么的懦弱,居然连发脾气都不敢!
也因为我一直生活在这种不断增加的压抑之中,年龄越大,我对生活的兴趣和热情就越少。我从来都没有兴趣和勇气去跟别人聊天。生活的意义对我来说就是我能够在自己的幻想里愤怒地说一句让他们无法回答的话。在学校里我不敢说话,一个朋友都没有,只敢在没人的时候上厕所,因为在农村学校同性学生之间有猥亵现象。校园暴力倒比较少,我只在初中打过两次架。但同性猥亵那种事老师是不知道的,因为学生的维权意识低,而且人的等级观念重,教师与学生之间不可能什么话都说,而且在农村,教师也不都是好人。
GF(我不想叫他祖父或爷爷)就经常对我说教师如何贪污腐败,他叫我长大以后也要当教师。他还说他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的班长强迫别的同学去农田里偷红薯,成功之后班长就把红薯送给老师;这样一来,受到惩罚的是别的学生,被老师喜欢的却是那个混蛋班长。GF参加过“文化大革命”,历史书上说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社会崇尚“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对于中国历史课本的真实性,我一直持有很大的保留意见。日本人敢篡改历史课本,难道中国人就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了吗?不要小看中国人!
我上九年级的时候,一次升国旗,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中考成绩超过700分的学生奖励100元、成功710分的学生奖励200元、奖金以此类推。那年中考,学校超过700分的学生有20多个,但拿到钱的只有第一名。“人民教师”的解释是教育局只是想鼓励一下我们,哪里知道我们会考那么好。
我上七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曾经和一个九年级的学生在学校的操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扭在一起打架。如果这件事被媒体曝光,他的饭碗肯定保不住,学校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他很聪明地采取了私下处理的方式。
班主任:孩子,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学生: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因为是农村,学生的维权意识低,其他学生也只和同龄人谈论这件事,大部分学生的父母甚至是当事学生的父母都很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在城市里居住的名为记者的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至于警察,那就只是摆设。班主任甚至在课堂上公开说过:“拿100块去警察局,一个村的人的身份信息全都是你的。为什么会有陌生人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历史课本上说中国的发展极不平衡,这一点肯定是真的。
我就这样生活在对家人、对同学、对教师、对国家、对社会的不信任之中。我觉得中国社会烂到透顶,所有的东西都是为大官僚大资本家准备和服务的。要想在这个烂透了的社会中生活下去,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剃个光头,去寺庙里研究佛法,聆听释迦牟尼的教诲;要么放弃一切道德、尊严和灵魂,阿谀奉承、攀结依附有钱有权之人。在这个烂到透顶的社会,想要生存下去,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
网易那个员工,十几年如一日给公司无偿加班,结果患了绝症却被开除。华为那个前员工,离职就离职,却被诬告被拘留251天。什么勤劳致富、笨鸟先飞、当个好人尽职尽业,通通都是骗人的!中国国家的高级权力都被某一群人垄断。大官僚大资本家完全操控了一切。中国社会就有这么烂!想要获得中国的最高国家权力乃至登上世界权力的巅峰,就只有“箭射铁索铁索断”这一条路可以走!
从五年级下学期开始我就有抑郁倾向,我从未有过一天快乐的日子。八年级的时候恐惧人群,不敢自己站在路上,不敢在路上突然回头,只因害怕自己看到路上的人。在高二那段时期,我有过一种极度痛苦的精神状态,大脑像开裂一样难受,而且这种感觉来的毫无征兆,每天的心情都压抑至极。从高二寒假开始,每天晚上要在床上躺一个小时左右才能睡着,有时躺到半夜才能睡着。但是我醒的却偏早,而且早上醒来总是感觉很压抑。我可能是靠日本动漫走出痛苦,回到五年级的轻度抑郁状态,我至今也没有变成一个正常人。
靠日本动漫回到轻度抑郁的状态是因为家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随身听,只有一台电视机。但我在初中是住校的,高中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那个房子里没有任何现代电子信息产品。高一暑假在星空卫视看了一部动画片—《钢之炼金术师fa》,星空卫视还播放了《海贼王》和《火影忍者》。
家里的那台电视机信号不好,星空卫视这个电视台时有时无,《钢之炼金术师fa》对我来说十分特别。
但即使是我看电视他们也要指指点点,我上六年级的时候,他们之中的一个就说动画片是给小孩看的。因为他们的这种等级观念,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只看动画片,很少看电视剧和电影。我只能用这种消极反抗表达自己的不满但电视上国产动画的低幼化非常严重,但即使是遇到无聊的电视节目,我也不能离开,因为我实在是无事可干。
有些时候,我会坐在椅子上幻想,幻想着发生一场大灾难把全世界的人全部杀光。更多的时候,我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在脑子里不断回放让自己压抑愤怒的各种经历。
但即使是星空卫视因为信号好而出现的为数不多的假日,我也不能自由看电视。因为我B(我不想叫他弟弟)也要看电视。他比我要正常一点,虽然他不和老师说话、不和长辈说话、不和我说话、过节不和亲戚说话,但他和他同学说话。
B受同学的影响,喜欢看《奔跑吧兄弟》、电视剧和体育比赛。但我和我的同学没有接触,我对生活没有信心、没有兴趣。
现实和动画的对比也加深了我对生活和人类的绝望。《海贼王》是一部少年热血动漫,但在我的眼里,《海贼王》是一部泪点成山的“纯爱大作”。白胡子与艾斯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之情,艾斯、萨波、路飞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之情,罗与柯拉松两个陌生人之间的生死相护,居鲁士和蕾贝卡的父女之情;索隆与挚友的约定,居鲁士和利克王的相遇,罗与柯拉松的邂逅。人性中的伟大光明之处与那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农村的丑陋现实格格不入,让我明白个人在整个时代面前的渺小与无奈。
现在上大学,我仍然无法摆脱从很久以前积累下来的怨气和抑郁以及憎恨。这个国家没有变化,这个社会没有变化,那一群人没有变化,那几个人也没有变化。这个世界如此悲惨,可是只有我看到的世界才是悲惨的。人对事物的认知来源于人已认识的事物,宇智波鼬说过:每个人都依靠自己的知识和认识,却又被其所束缚,还将这些称之为现实。那个所谓的现实,也可能只是一个幻觉。可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释迦牟尼和马克思穷尽一生也无法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