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在叫您呢,这是我第一次用“爸爸”两个字喊您。屈指算来您离开我们有二十九年了吧。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1989年12月19日,为期3天的县乡两级换届选举培训班在宾馆召开,我作为乡级换届的具体承办人随书记乡长一同参会。第一天下午的会议刚结束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宾馆服务员在会议室门口寻找着喊我接电话,电话是老家乡政府干部帮忙打的,只一句话:赶快回家,你老子怕不行了。我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和严重。我知道您身体不好有一段时间了,两天前我回家看您告诉您要到县里开三天会,会开好再回家时,您摆摆手让我安心去开会,公家的事要紧。没想到事来得这么快。我连忙向书记乡长请假往车站赶去,看看还有车没。
班车 是没有了。便车因人事不熟也搭不上。好在还有一辆三轮车停在那儿似乎是等客。我走近跟师傅说要用车到岭北镇头,师傅大概是扬溪人,可能岭北这边没开过,加上天快暗了不愿去。我呢岭南话又不会讲,操着带点屯溪休宁味的普通话恩求着帮帮忙走一趟。好呆师傅同情了,但 要车费三十元(当时的三十元可抵现在的多少倍?)。太贵了!贵,也要走,心里企盼着能早一秒赶回家都好。到镇头时已是黑定了。从镇头到我家走小路还有三里多路约半个小时,若是用车就快多了。可师傅到了镇头再也不愿往前开了。无奈,我连忙付了车费抬起脚连走带跑连滚带爬地急走在小路上。迟了!晚了!就迟那两个小时吧,我那历尽沧桑饱受磨难的老父亲等不及我送他上路而走完了八十一个春秋永别了。
亲人们哭着 ,乡邻们忙着,我呆愣着,哭不出声,任凭泪水在眼眶中涌出。惭愧呀惭愧,亏心啊亏心,那个悔呀怨呀恨呀不知啥滋味堵在胸口闷沉了。
惭愧呀,爸爸您53岁妈妈40岁时才有了我这个老来小子。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这是人家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时候了,你们才拥有了我这个臭小子。不知道您两老看到从天而降的我是高兴呢还 是辛酸哪。我只知道大家都非常非常 心疼我,呵护我,宠着我。 毕竟家里有个带把的可以传承香火了。妈妈像心肝宝贝似的抚育着我,时时刻刻只呼着算命先生给我取的名字“仁,仁了”(算命先生给取的名字是仁祥,含仁义吉祥、宅仁慈祥之意,原由是“共产风”之后开始有点吃的了,人可以养活了可以生长成长了,取名人长。但俗了点,就用“仁祥”代替“人长”。)我喜欢“仁祥”这个名字,叫起来听起来都感到暖呼呼的,以至于上学和填干部 履历表时我都在曾用名上写上“冯仁祥”。 妈妈亲昵的呼唤时常引来乡邻们的戏谑,她们总是跟妈妈打趣,只你家是“仁(人),我们不是人,都是鬼”。
而爸爸您呢,总是笑眯眯地叫我“臭细鬼”,好像只有这样叫才能体现您为父的慈爱。您要给我取个延承哥哥(哑巴且腿 残,前娘所生, 比我大23岁,成不了家。取名冯金海。)衍接下来的名字――冯金门犬(丨uo)。我长大后才知晓之所以您要这么取的初衷呀。您跟哑巴哥哥的母亲(我且称她为大妈吧)前后共生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都没有养大,在很小的时候就因“天花”夭折了,好不容易才把哑巴哥哥养大。而今有了我, 遭受几度打击的您呀更怕这个老来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只好 遵循徽 州风俗给我取个狗呀猫呀门犬丨uo了贱些好养的名字,不能再有什么变 掛了,您再也经不起打击了。而今您乘鹤仙去之际,唯一能支撑家门的我缺不能最后看您一眼,聆听您毕生的嘱 咐,好好的送您上路。生儿育女,养老送终。这最起码的天伦之情您到最终都没享用,28 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未来得及报答,这是多么不孝呀, 惭愧!惭愧这两个字能抹平我心灵的伤 痕吗?能弥补我不孝的内疚吗?
亏心了。亏心的是我从休宁调回老家的初衷化为泡影。申请调动的理由是:父母年老体弱哥哥残废,责任制后需要照顾家庭。调回绩溪对我来说确实是迫不得已呀。从1983年7月学校毕业分配到休宁临溪区到1986年2月调回到本县上庄,在临溪 区的四个年头里,我先后在汊口乡和东临溪镇两地担任团委书记。在那里 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干群的好评,1985年 12月入了党。那个时候正是提倡干部配备按“四化”要求和梯队结构,入了党,意味着组织上有所安排。可为了这个脆弱的家呀,只能是忠孝不能两全!可到最后还没有尽到孝,亏心呀!
至于怨呀 恨呀悔呀,到底还是怪自已,遇事不求人的怪性格和有困准不 喜欢张扬的个性。不说它了,爸爸,您这个儿子算是白生了。想起这些,眼泪忍不住漱漱直下。好了,我还是对着您给我留下的墨宝依样画葫芦给您写好冥信吧。您一定又笑话我写的毛笔字了吧。是呀,该让您取笑,虽然我读书十几年,可毛笔字跟您比就是不长进!这是您四十多岁写的纸角谱和七十多岁给我留的五代以内先祖名单。您呀,不 仅仅字好,还有许多方面是我老师,手把手地教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