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城危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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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重大删改)



清晨的朝阳洒落,透过宽大的玻璃,给室内带来一片光亮。本应是轻松和谐的画面,却有着肃杀的紧张感。准确来说,是由坐在其中的两位年轻女性带来的。

一名全副武装的女将军坐在正中,她身着银色战甲,外挂红披风。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眉宇间透露着英气,是一种如男子般豪情万丈、潇洒自如的气概。但此刻那张脸上却透露着紧张与不安。她的眉头紧锁,黑色的双眼向下注视着,像是在思索。她名幻风,幻家族长之长女。

幻家是魔利亚王国中知名的武将家族,幻家人似乎各个都是天生的将军。他们世代为王国效忠,守护着王国的安危。因此,魔利亚王国中有着这样的话:幻家挑起了王国的半个天空。

相对而言,另一名女子就显得自如许多了。她名白莲,是女王派来的,被幻风私下戏称为“战争特派员”。她是背光而坐的,因此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一团白影铺在那里,上面是铺洒下来的黑。

白莲抬头撇了幻风一眼,仿佛听得到她心声的。她轻声说:“事到如今,只有决一死战。”

“就算落枫找到了圣光卷轴,也未必来得及吧。”幻风叹了一口气,“黑暗之王黑曜已经兵临边境。他已经找到了死灵魔石,魔灵一族已经为他所用。即使我们拼死守卫,也未必,抵挡得住……”

自上一场被称为“武将大清洗”的大战,魔城的兵力已经告急,附近各城也多有损伤。现在,魔城范围内的兵力还在调集,仅凭现在的布防力量,根本不足以抵御魔灵组的庞大军队。

“别说这些了。”白莲转过头去,“你可是堂堂将领,却又再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若是被他人听见了,军心岂不是要涣散?”

幻风沉了沉双眼,不再多言,空气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黑曜大人,魔灵族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一名黑衣卫上前禀报。

黑衣卫,人如其名,身着黑衣。他们是可谓是黑曜的亲信。

“很好。5000年前,我们暗族的祖先被他们所败;5000年后的今天,我将要把他们打败。魔法界,将要魔灵族的军队的攻击下不堪一击!”

黑曜充满阴郁的嘶哑声音让空气骤然一冷。他在黑暗中隐匿的身影因不知是激动还是仇恨的强烈情绪而显得微微颤抖:“之前我父亲所发动的那场被称作‘武将大清洗’的战争不过是小试牛刀,我将会掀起更加癫狂的浪潮。当然,在此之前,我必须要有更多的部下,对吧,凯雅?”

黑曜将死灵魔石从祭台上取下,操纵它来到空中。此时魔石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连黑衣卫都有些经受不住。

那名被称作凯雅的黑衣卫以她常有的、充满诱惑的语调回答:“当然了,黑曜大人。”凯雅酒红色的长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她的头低垂,以表示对黑曜的崇敬,但双眼肆无忌惮地向前打量,似乎在思考自己何时才能取而代之,成为面前的那一位。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让人看着就觉得不怀好意,“我倒是觉得,魔城的那位白莲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内部瓦解,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凯雅,赛亚,你们应当知道该怎么做。”黑曜眼中闪烁着低沉的光芒,若有所思。


“傍晚的阳光在日渐昏暗的天空中散发着强烈的光芒,似乎比晌午更甚。但它不过是消逝前最后的挣扎。它的显得明亮不过是因为周围的阴暗;周围阴暗,却也因为它不复明亮。”一名女孩摇头晃脑地对着书本读着这句话,声音中透露着许些稚气。读完这句话,她便放下书,撑起脑袋看着天。天很蓝,万里无云。阳光从她的身后射来,这让这位女孩很是满意——不用因那太阳强光而眯起眼睛了。

“韵儿,在想什么呢?”女孩身旁的女子含笑望着她,眼底尽是温柔。


天那边是一幕斜阳,火烧云磅礴地染在天边,其下是延绵不尽的青山,因雾气而显得朦胧。这一幕景象是何其雄壮,似乎能使观者无不心中豪气万丈,胸中有覆山河壮势。

然而眼前这人却不为此景所动。事实上,他反而怀着“夕阳西下”的悲凉。这点,从他眼中含着的泪水中就可以看出。

那是一名莫约十三四岁的男孩,正呆呆地眺望着远方。他噙着泪的黑色的眸子微微泛着红,双手紧紧攥着那略长而又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皮肤中,为它染上了一层血红。无论是那泛红的双眼还是那锐而长的指甲,无一不表明着他是一名魔灵族少年。

魔灵族的子嗣在出生时与人类婴孩无异。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双眼渐渐变成红色,指甲变得长而尖,皮肤渐渐变厚且粗糙。这也是将魔灵族与普通人类区别开的为数不多方法之一。

“起来吧。准备一下,要出发了。”另一名魔灵族人走来,看样子是少年的哥哥。他看向少年的目光隐隐带着关切与忧愁。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又似乎不像,只是坐在了少年的身旁。

“为什么?他杀了父亲,我们却要为他卖命。”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夹杂着滔天的怒意和仇恨,“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最后两句倒像是喃喃自语。似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又或是是在问所有的魔灵族人。少年转过头,看着他的哥哥,犹如在期盼他做出回答。

少年的哥哥看着那双几近疯狂的双眼,强压下心中的悲意:“这是我族的族规,没有原因,我们必须遵守。这是······我们的宿命,德拉米亚。”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觉低了下去,以致不可觉,“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德拉米斯?”德拉米亚“腾”地站起来,“我们明明不必去遵守,我们明明可以反抗,我们明明······”说到最后,他已经哽咽住了,声音低沉下去,陷入了一种近似于迷茫的状态。“他也破坏了规则,他杀死了父亲······”

德拉米斯也缓缓站起来,轻轻地按住弟弟的肩膀:“族规并没有规定死灵魔石一定要由德拉家族持有,他没有违反任何规定。况且,他不是魔灵族人。”说到最后,他别过头去,似是有些不忍。

“既然他不是魔灵族人,那为什么要依我们的族规号令我们?”德拉米亚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包含着什么期冀。

“因为,我们是魔灵族人。”

那双眼里最后的神彩全然破灭,犹如太阳跌至山头后天地骤暗的画面。无法肯定那道曾经的光究竟是那双眼中炽热的情感的外泄,还是那双眼睛所映出的、夕阳中的光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者都同时消散了,唯留一片黯然。

一声轻轻的叹息萦绕在空气中。在德拉米亚朦胧的泪光中,似乎看见了远方即将升起的狼烟······


遮天蔽日的密林之中,一道橘色的身影在穿梭着。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挡,显得整个林子有些阴暗。树丛边,一株株不知名的植物闪烁着诡异而艳丽的光泽,偷窥着这位不速之客。远处传来某种魔法动物充满穿透力的低吼声,令人心头一颤。

“光明祭坛……到底在什么地方?”那名女子坐下来,靠着树桩休息。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她不含丝毫畏惧,反倒如朋友一般,轻轻地掐住一株如蛇般悄然爬近的藤蔓,笑骂道,“你这青蛇藤又跑过来。这禁林里什么动物没有,却偏要缠上我。若非我眼尖,早就不知被你吃了多少次了。是不是非要我把你变成两个作伴才肯罢休?”

那青蛇藤也像通人性似的,轻轻扭动着藤身,藤叶微微抖动着,如求饶一般。那名女子笑了笑,“罢了罢了,再饶你一回。可没有下次了。”事实上,这句话今日已经被那名女子说了不下三次了。

那藤蔓立刻举起嫩枝,上下摇了摇,如同作别一般,立刻倒着向后爬去,不过几秒,变消失在树丛中不见了踪影。

那女子名为落枫,从小就生长在禁林里。禁林本不是这片林子的名字,只是因为林子里过于危险和神秘,被下令禁止入内,久而久之,就被简化成了禁林。至于这林子原本的名字,早就被人给忘却了。

关于落枫的身世,一直都不是很详明。只是说她是那场大战时游落至此。她的父母也许都在那场大清洗中身亡。总之,落枫全部的记忆,都存在于这片林子中。

至于后来,她认识了误入林中白莲,通过她结识了女王。寻找位于光明祭坛的光明卷轴,便是她的任务。她仍记得女王那是满脸严肃的模样,据她所说,那是魔城之希望。并且女王也对她做出了严肃的警告:黑曜很有可能也在寻找光明卷轴,这就意味着她的行动要绝对保密。同时,也要做好她会有性命之忧的准备。

落枫已经忘了自己为何会同意。按理来讲,生活在禁林中的她与她那曾经的祖国及其领导人没有任何关系,自从她因战乱被父母送到禁林中起,她的死活就与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关系。她死了,没有人为她哭泣;她活着,也仅是靠她自己,与他人无关。

没有人会记得她。

但这本就是自己的命运,不是吗?禁林中的生活已经够无聊了。除去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只橘黄色的守护鸟,总想趁她不备吃了她的青蛇藤,偶尔充当战斗陪练的各种魔法动物,以及吃了不知会产生什么奇妙反应的魔法植物大餐之外,她就一无所有了。不过那些也本就不属于她,那是属于这片林子的。她不过是这片古老林子的一位匆匆过客,总有一日,她会离开,无声无息,无念无望。

既然如此,就做点什么吧。至少会有人记住她——不,也许根本不会记住,她永远只是他人的过客。但如果能成为一个有意义的过客,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似乎就是这样,她改变了她的命运。不管那改变了的是好是坏,那个世界总算变得不同。她就如一片枫叶,迟早会有落下的那一天。落下是不可避免的事,是因走至生命的尽头而离开,还是被人摘下,被风吹下,还是被雨点打下,这都是无法左右的。但若在这些可能发生前自己抛弃枝干,就可以选择在正午或是黄昏离去。

她选择了自己抛弃一切。这是她唯一可以决定的事。如果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左右,那也未免太过可悲了吧。尤其是在一个人一生被被迫生存的时候。

虽然决定了自己的死亡方式,但把生命交给那个杀戮者,似乎也是一种不甘。但也无所谓,反正到那一刻自己就不存在了。只是到那时,自己会甘心吗?

也许······吧。

现在,这个长期徘徊的禁林边缘的人要去探寻禁林的深处。她一直不愿深入禁林。并非因为对外面世界的留恋,而是作为一名过客,她不愿惊扰这个沉睡的地方。

现在,这一切要被改变了。背后似乎有一种无法想象的庞大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切。她无法抗拒,只能任凭摆布。所有人,都不过是它闲暇时所编排的宏大剧目的傀儡。

哦,对了,那是一出木偶剧。

纷繁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常年在禁林中生存的经验告诉她,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准确来说,是一大群。她急忙闪身退到旁边的树丛中,屏息凝视着声音的出处。方才思索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散。自从自己点头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属于自己了。她必须承担起那种无法言述的东西,它将一直伴随着她,直到任务完成,或是······死亡。

那是……魔灵族的军队!落枫的心猛地一颤。不、不可能,明明、明明······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光明卷轴?

不,光明卷轴的能量是不能与他们并存的。可他们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在这里出现?

“只有一种可能,”落枫被自己的想法吓呆了,“他们提前进攻了!”

不知怎的,落枫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奇怪,明明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但为什么,会像是解脱呢?


“白莲!”一声洪亮的叫声从屋外传了进来。从声音可以听出,呼唤之人十分焦急匆忙。白莲抬起头,果不其然,是幻风。也不知是什么事,让她此般大呼小叫。她到底还是太过稚嫩,没有她父亲沉稳的大将风范。白莲这样想着,放下了手中那个形似杯子,却被她用来浇花的水壶。她的身旁是一株莲花,婷婷地立着,花瓣上还带着残余的水珠。

“何事需如此大呼小叫?”白莲自语着,用仅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她道也无需问了,因为跑近的幻风的肩上有一抹醒目的橘黄色的身影。白莲挑了挑眉:“落枫的守护鸟?你从哪找到的?”

此时幻风已跑至白莲面前。她因为穿着沉重的战甲而跑动显得有些疲惫。但到底还是在武将世家生活,剧烈的运动也仅仅是让她的面色红润些,脸上透着几滴汗珠。

幻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大口灌起水来,也没去听白莲在她拿起杯子后又说了什么。把里面的水喝光后,她才重重地把杯子放下,抬起头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白莲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那个杯子·······是我用来浇花的。”

幻风的脸色变了变,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怎、么、不、早、说!”

白莲满脸无辜:“我提醒你了啊,你光顾着喝水,没听进去。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当着你的面浇过花,我以为你知道的。”

“谁平白无辜去看别人用什么东西浇花啊?”

白莲看着幻风依旧差劲的脸色,像是安慰似的笑了笑,说道:“你也别用这个表情。浇花的杯子我每日都会清洗。里面的水是我从城后的溪水取来的——那水如何你是知道的,水质倒是比平常军中喝的还要好。我还没有说你把我辛苦挑来的水给喝光,你就这么嫌弃我。”

“这样啊。”幻风的面色这才缓和过来。但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你出城了?”

“对啊。溪在城外,我又不可能让水桶飞过去。”白莲说着,从壁橱里取出一个干净的杯子,用水瓢从柜上的瓦罐里舀了些水,“刚才没喝够吧。这就是那条溪里的水。若是仔细品尝,还能发现其中带着些甜味。”说着,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幻风结果杯子,不过没有喝:“下次最好别再出城了,现在城外危险的得很。”她面色严肃。

白莲和善地笑了笑:“放心,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女王可不会派一个空花瓶过来。”

幻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从未看过白莲出手。说不定那家伙的身手比自己还好。这样的话,方才自己的那番话反而有贬低对方的嫌疑了。

看白莲毫无介意的模样,幻风这才放下心来。白莲目光向前撇了些:“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看着幻风疑惑的目光,她又补充道,“肩膀上站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鸟没有感觉吗?”

“啊,对了。被你刚才那个浇花的杯子一弄,我都忘了来找你的原因了。”幻风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她向来是公私分明的,平常能作一副嘻哈的模样,和下属打成一片;可一旦谈起公事,便不顾情分,与之前判若两人。“这是我方才在城外巡视的时候发现的。根据你的描述,这与落枫的守护鸟十分相像。所以 我就立刻带着它跑了过来。”

怪不得那么累,从城外跑到内城,这距离可不小。白莲心里虽然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事,嘴上确在回应着幻风的话:“不错,这正是落枫的守护鸟。”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别着急,如果落枫真的出事了,守护鸟就不会这样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想来是她的工作有了些进展。稍等,我问问它。”言毕,白莲与那鸟开始用一种奇妙而悦耳的语言交流起来。不懂这门语言的幻风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大约过了一分钟,一人一鸟才停止了交流。白莲举起手臂,让守护鸟飞离。这期间她又说了一句话,这回幻风总算听懂了,是人语的“再见”。

“怎么样?” 幻风急忙问。方才在那一人一鸟交流时,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连一只鸟也不如。现在看着那只鸟离开,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再看白莲的神情,事情似乎朝向了不好的地方发展。

白莲双眉紧锁:“落枫在禁林中发现了大批魔灵族军队在行进。”

“这么说,黑曜的进攻提前了。”

“可以这么理解。”白莲快步向屋外走去。幻风立刻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全城备战!”


空旷的大殿中被阳光填满,光滑的地面与墙面反射出的光芒使室内看上去更加明亮。宏伟的穹顶似乎延伸到天边,给人一种无可比拟的气势。反射着五彩光芒的水晶吊灯与墙边陈列的艺术品,让这里显得更为华丽。

在大殿的正中,有一个不知用何种魔法材料做成的王座,低调却显得尊贵,在各种奇珍异宝的光芒中丝毫不显劣势。

王座上坐着一名女子,头戴王冠,身披象征尊贵的紫袍。她眉眼温和又不泛凌厉,尊贵却不过于不近人情。此刻,她正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女王陛下。”犹如一颗石头掷入水面,一道声音打破了大殿中的宁静。女王睁开眼,看向眼前的那名女子,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何事?”声音沉稳悠远,透露出威严。

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裙的女子站在王座之下,浅绿色的眼睛沉稳而不失机警,显得很是活泼。她叫琳音,女王的贴身侍卫兼秘书。

“回女王陛下,幻风发来了急报。”琳音的声音十分清脆,犹如玉佩碰撞的声音。说着,她走上前,呈上一张羊皮纸。

女王接过纸,扫了一眼,眉头立刻微微皱起:“消息准确吗?”

“幻风说,这是落枫的守护鸟带来的情报。”

“落枫?这么说,消息应该准确。守护鸟处传来的情报,这是别人无法伪造的东西。”

“的确是这样,但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落枫的守护鸟说,她亲眼看见魔灵族的军队在禁林中行进。而且还感受到了死灵魔石的强大气场。那种感觉绝对错不了。

“女王陛下,这是从魔城发来的密函。” 琳音说着从身上拿出来一张密封地很好的信纸。

“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说完,琳音起身退下,离开了殿内。

“魔城……看样子,又将不太平了……”女王微微杵眉,眺望着远方……       


“白莲,你现在可有对策?”此刻的幻风像个即将初见公婆的小姑娘似的,不安地踱步着。至少在白莲眼里,这个比喻再合适不过。

“对策不是靠在房里来回走就会凭空初见的。”白莲对幻风的紧张显得有些不屑,“你又不是第一次打仗,那么紧张干什么?”白莲抬起头,瞟了幻风一眼,“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可是……”幻风显然理解错了重点,“我以前只是偏将啊,决策什么的都是主将下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别人吗?我也是第一次当主将呀!”她小声嘟囔着。

白莲的眸子暗了暗。从前的主将,是幻风之父幻燕,人称燕兵王。幻燕年少成名,正是由于他对于带兵打仗无人能敌的天赋。他的军事直觉极其敏锐,几乎从没有过失误。

当时王国对一个常犯边境的小国进行远征,那个地区地势极其险峻,易守难攻,所有人都认为此此征战双方定然会有极大的损耗。谁知幻燕九战九捷,凯旋而归。燕兵王的名号就是自此打响的,同时,也流传出了“没有燕兵王打不赢的仗”这句神乎其神的话。

然而幻燕打仗有一个习惯,就是会身先士卒,冲在前面。这一直是幻燕引以为傲的事情。可他想不到的是,这竟差点断送了他的性命。

大清洗之战中,冲在最前面幻燕将军遭到了对方的集中攻击,如果不是他的妻子,时任左将军的女中豪杰宋玉凝拼死相救,幻燕恐怕就此殒命。可惜的是,幻燕捡了一条命回来,却同时带回了一身重伤。自此,这位神勇的将军再也无法上战场了。

也是自那之后,偏将幻风逐步得到提拔,直至这场战役,成为了主将,站在了她父亲当年的位置上。但在白莲看来,幻风比起她的父亲还是差的太多。她曾私底下评价过:相比起既是将才又是帅才的幻燕而言,他的长女幻风是将才而非帅才,次女幻云是帅才而非将才。

“那也不能成为你乱了阵脚的借口。相对而言,你还是差了些。”白莲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洁白的瓷碗中,一片片碧绿的茶叶旋转着,将茶水映出了微绿的色彩。一阵阵茶香涌起,沁人心脾。白莲深吸一口气,品了一口茶,“好茶。”

幻风不知是因白莲置身事外的悠闲还是因为白莲话中有话,眼中泛起了些怒意。但碍于颜面,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但那压抑着的声音还是宣露出了她的愤怒:“看你如此悠然,想来是有什么妙计?”其中暗含的讽刺和尖酸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白莲脸色如常,看样子并没有因幻风这句毫不客气的话而生气。“我已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马之事,我可没有将军您明晓。”说着,她放下茶盏,冲着幻风铁青的面色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知道,心急者不成大事,孤军深入必遭围袭,坚城不宜强攻······”

幻风猛地站起身:“军中还有事务,恕不能相陪——告辞!”

白莲目送幻风离开,重新拿起茶杯,看着沉至杯底的茶叶,轻轻摇了摇:“还有一点,不听劝谏易遭惨败。”


琳音现在有些心忧——魔城方面传来的是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假如落枫真的遇见了魔灵族军队的话,想必离战争也不远了。

伪造的事也不太可能。且不说能否找到和落枫的守护鸟相差无几的替代品,光是落枫的事就几近机密,知晓者不过个位数。因此守护鸟的真伪大可放心。

这样想着,琳音走出艾丽卡忒城堡——也就是女王的居所和办公处。艾丽卡忒城堡名字的由来众说纷坛,其中有两个说法传播得最为广泛:一说是魔利亚王国的建国者玖倪拉·塔克的别名;二是取自魔语里“中心之所”之意的音译。前者多在民间流传,后者则存在于学术界。毕竟现在的官方语言是“利亚语”,魔语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不过是个仅听说过名字的老古董而已,有些人甚至从未听说过这门语言。

对于那些深入了解些人而言,“魔语具有魔力”这类神乎其神的话是他们对魔语最为深刻的印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对此含有质疑。即使这里是魔法界,语言拥有魔法这种话也很难让人相信。毕竟根据公认的“魔法能量守则”的第一条,魔法能量不可能凭空出现,它必定依存于某样介质。假如仅仅喊一句话就能调动出巨大的魔法能量,那么苦苦磨炼魔法力量与战斗机巧又有何用?

琳音揉了揉脑袋,微微摇了摇头。“真是的,自己最近真是有些疯癫了,竟胡思乱想了这么久。”她自语着,抬头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内城的外围。再往前些就是城门,走出去就到了首都的外城。

琳音看着路旁树木渐黄的叶子,喃喃道:“已经秋天了啊······”她坐到路旁的石凳上,用手接起一片落下的枫叶:“落下的枫叶,不就是落枫吗?”她微微皱了皱眉,挥去心中的那一丝怪异。

她随手丢下那片枫叶。枫叶在微风中翻滚着,悠悠扬扬地落在地上。那片枫叶在满地的落叶中格外醒目,火红的色彩,犹如鲜血一般染遍了全身。

琳音的目光在那片枫叶上停顿了一下,又很快像触电一样移开了。秋风萧瑟,林叶发黄,琳音那身青绿的衣裳,在其中反而成了异类。

琳音双目微微放空,遥看着远方。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琳音微微犹豫了一下,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从腰间取出了那支从不离身的玉笛。

翠绿欲滴的玉笛晶莹剔透,若是放至太阳下,似乎能将阳光透出一片绿影来。看得出,这是一支好笛。笛身上没有任何装饰,朴实无华,但经过了主人的精心保养,使它没有因这一小小的缺失而显得不足。笛尾上系着一条青绿色的流苏,为这支玉笛增添了几分古雅。

“上一次拿起,是什么时候了······”琳音轻轻地抚摸着玉笛光洁润滑的表面:“那个时候,他还在吧······”琳音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忧伤······

这支玉笛,自小便伴着她长大,从未离过身。

这并不奇怪,并不是只有她一人有着不离身的东西。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都有着“伴生物”。有的人出生时就有,有的人后来才遇到,有的则一生都没有得到能够相伴一生的东西。毕竟一生虽短,却也很长。想找到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东西,太难。

说不清伴生物与主人间到底有什么魔法羁绊。或许,那只是一种缘分。是相伴,也是相束。一旦它们之间有了这种羁绊,它们便从某种意义上再也无法分离了。主人不死,伴生物便不会消散:主人一旦死去,伴生物要么随之消散,这种情况中,伴生物多半是活物;要么,伴生物失去“灵性”,变成一件死物。

灵性什么的是很难说明的。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东西原本就是死物。但一样好玉放在你面前,你就会觉得这个东西有一样你说不出的气质,这就是所谓的“灵性”。失去了灵性,便像一枚生锈的铁钉一般,光泽尽失,你永远无法在它身上体会到面对玉佩时的感受。

琳音不知这玉笛是自己出生时便有,还是后来得到的。但很明显的一点是,她的名字与这支笛子有关。玉笛,玉字为旁;笛声,代以“音”字。此音一出,犹如千林鸟鸣,便取其中“林”字,与“玉”组成“琳”。这便是“琳音”的由来。同时,“琳”字也有美玉的意思,大约也同时暗指这玉笛。当然,这些不过是琳音自己的猜想罢了。为她取这个名字的人,早就在她幼时不知去向。她的童年,是在王都里度过的。

对于一个弃儿而言,这是一件万幸的事——被女王的贴身侍女收留而抚养长大。她只知道那位好心的养母发现自己时,自己正躺在一个竹篮里,有一层淡淡的能量保护着。篮子里那个婴儿的边上,就放着这支玉笛。玉笛的下面的流苏上原本还系着一个刻着“琳音”二字的玉佩。可惜后来······在琳音知晓自己全部的身世之前,那位琳音的再生父母便被病魔带去了死神那儿报道······

琳音猛然回过神,轻轻拿起玉笛,像是在脑海中重现遥远的过往。终于,她将玉笛放在嘴边,准备吹出第一个音······

“抱歉,这位先生,女王下令,没有通关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城。”一道声音打断了琳音。她有些怅然——她终究没能吹出那个音。

循声望去,只见内城的城门处,两名守卫正拦着一名男子。由于男子背对着琳音,她看不见前者的容貌。远远望去,可以看见那名男子身着黑色斗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我手里有女王的急报,送给幻风领将的。”黑衣男子说道,压低了声音,“我的通关令牌在前一次任务中丢失了,还没来得及挂失,这点的确责任在我。但若是因此耽误了战况,女王责怪下来······”

听见这声音,琳音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微微颤抖。她努力压下心中澎湃的情感,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扶着身旁的树巍颤着站起来,连玉笛都忘了收起。她屏息凝视着城门,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是······”守卫有些犹豫,显然在预估着风险。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吧。”不知何时,那黑衣男子的身旁出现了一名打扮相同的女子。她的语调带着些诱惑,却透露出了一股冷冽的寒意。这名女子琳音倒是见过,魔城方面之前发来的密函就是由她递交的。

这样想来,这两位应该真的是信使。至于为何这次拟定没有由她执笔,应当是她之前在发呆,女王找不到她吧。琳音这样安慰着自己。

之前说话的那名守卫还是不敢断决:“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还未说完,另一名同伴就靠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但因为琳音早些年研究音律而练就的听力,和并不远的距离,还是听见了他说的话:“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们就算死个一百万次也抵不过来。想想看,魔城那么重要的地方,要是因为我的两个守门的耽误而沦陷,要怎么······”那名同伴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守卫便立刻让开了路,并做出了“请”的手势。

见那二人出了内城,琳音便再也立不住了。她深吸两口气,让自己显得与平常无异。而后快步从树后走出,向城门走去。

“琳音大人。”两位守卫向她敬礼。琳音由于其女王秘书的身份,出入城不需要通关令牌。毕竟她那别在腰间的玉笛,就是她身份最好的证明。

此刻的琳音却没有心思例会二人,尽管以往她出城时都会向侍卫致意。

她环望四周,调动起身上的能量,寻找二人的踪迹。她似乎有许久没有战斗过了,毕竟王宫里的生活过于安逸。而现在,所有沉睡的力量在缓慢地苏醒着,却已远不如当年。可琳音却没有闲情想这些。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全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


一直到了郊外,两名黑衣人才停下。

“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黑衣女子放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形长发。她像是有些嫌弃似的瞥了那名男子两眼,“连一名小小的门卫都通不过。改天找个机会把他们两个给解决掉,换上我们的人——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给那名男子辩解的机会,迅速转移了话题:“珂芙欧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将会提前进攻的事。”

“珂芙欧?”一路尾随的琳音心中一惊,她知道,这是女王陛下的名字。“这两名黑衣人,恐怕是黑曜部下的两名黑衣卫,也难怪他们身着黑衣。红发女子,应该是凯雅。”琳音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自己平日里接触过的,有关黑衣卫的情报。“只是不知那黑衣男子······”想到这里,琳音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

那名男子依旧背对着琳音,也不知他的表情如何。“要是连这个也打探不到,那也未免太无能了吧。”

“我倒是觉‘无能’这个词挺适合他们的。在备战期间居然连敌军混进来都不知道。若这也称不上无能,犰狳(一种魔法动物,身形似兔,鸟嘴,蛇尾,眼为全白。生性胆小,见人便如刺猬般蜷缩起身体)也能称霸了。”

“不要轻敌,凯雅。”赛勒轻描淡写地说:“难道你忘了几年前你因为轻敌而白给幻风那个小丫头了吗?”

“幻风······”听见这个名字,凯雅似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怒目圆睁,双手几乎暴起了青筋。她一拳挥向空中,伴随着她凝聚出来的巨大能量。那股能量在空中直直地冲过去,最后撞在一颗树上。顿时,那棵树的树干轰然折断倒下,一树的叶子纷纷掉落,周围的鸟都被惊起。而那满树的叶子还未落在地上,便被那股能量的余波湮灭成了灰烬。一股因激烈的能量碰撞而产生的烟雾腾起,笼罩起了那棵树。

“看样子,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在某处害羞得不敢过来。”凯雅一瞬间收回了方才暴怒的样子,冷笑着,“让我们来欢迎欢迎,究竟是何方神圣。”

烟雾散去,却见琳音满身灰尘,一脸狼狈地站在树旁。此刻的琳音暗骂着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差,随手藏身的树竟然会好巧不巧地被能量击中。但同时她的心中也微微一沉:假如真的只是巧合的话,自认倒霉也罢;但若是那名女子真正发觉了自己而有意为之······她突然有些后悔起自己的鲁莽来——自己这回,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幻风依旧坐在正中,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白莲,”她以一种闲聊似的语气说着,“有一件事让我一直十分不解。“

”何事?但说无妨。“白莲侍弄着那朵莲花,面色如常。

”为什么,从黑曜提前进攻的消息传来一直到现在,你的情绪都毫无波动?”

“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我像你一样慌乱?”白莲依旧侍弄着那朵莲花,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注意到幻风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宛如利剑般刺向她的双眸。

“你身上,总有一种让我说不出来的感觉。”幻风悄悄起身,绕至白莲侧后,目光微冷。

“你在怀疑我,对吗?”白莲轻声说,“为什么?”她终于放下了那个用来浇花的杯子,微侧着头,却未转身。

“为什么?怕是要我来问你才对吧!”刀剑出鞘的破空声瞬间响起,幻风手中那把作为她伴生物而存在的巡风剑直直指向白莲。一时间,疾风骤起瞬息,一切仿佛停滞。然而,白莲除了被风吹起的垂发和轻衣以外,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唯一不同的是,她转过身来,直视幻风暴怒的双眸,面对着那把随时可以轻易夺去她性命的巡风剑,满目淡然。

“也对,怀疑别人不需丝毫理由,辩解才是。”

“证据?”幻风冷笑,“你从一开始就故作神秘,除了你的姓名我对你一无所知。况且这‘姓名’是真是假我还无从知晓。

“在黑曜与我们开战的消息传来后不久,你就来到这里,手中拿着女王的信件,口称是王都那儿来的特派员。但自那之后,女王传来的密件里就再未提到过你。

“你总是能猜透我在想什么,即使是我最微小的想法你也能捕捉到。

“还有,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种近似于旁观者的态度,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你还能听懂守护鸟的语言。据我所知,没有动物类伴生物的人极少去学习这种语言。况且从你告诉我们黑曜提前进攻开始到现在,对方毫无动静。

“所有的这一切联系在一起,你就变得很可疑了,不是吗?”

“不,”白莲缓缓摇了摇头,“你太多疑了。既然你问我,我也就坦诚相待。白莲的确不是我的真名,但我隐姓埋名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女王没有提到我不错,但我未在军中挂名(白莲算是编外人员),什么任务也落不到我身上。至于一些提到了我的,收件人也不是你。看透别人想法的事,也没有多难。只需见过的人多些,便能轻易做到。处惊不变是一种教养,遇事便大呼小叫可不是我的作风。综上所述,你的怀疑不攻自破。”

“隐姓埋名,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提到了你却收件人不是我的信,从何证实?你不觉得,这种解释过于苍白了吗?”

白莲微微叹了口气:“我已说出了我的辩驳。正如我之前所讲:怀疑别人不需丝毫理由,不信任也是一样。”

望着自始自终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白莲,幻风有些怪异地觉得自己的角色似乎错了位:仿佛对方是某个被恶人冤枉的小说主角,而自己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她压下心中这些纷繁的胡思乱想,低沉地嘶哑出一句颇有威胁性的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气势比一个犯人低一筹,这也太有损自己的颜面了——自然,这句内心独白,她死也不会承认的。

“杀了我?”白莲苍然一笑,似是意有所指:“我需要一个理由。”

幻风不言,利落地收剑回鞘,面色阴沉。她抬手取出一张纸,甩了过去。末了,她背过身去,似是耗尽了全部精力一般,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了······”

那张纸在空中翻滚着飘落,落到白莲手中。质地上乘,纹路独特,这显然是女王专用的密函。

“原来,是这样么·······”白莲一眼明了,但她没有言语。她手微微一抖,那张密函便被纯粹的能量化为粉末——连内容都没有看。

“告辞。”

那声音在屋内不合常理地回荡了许久,才逐渐消散。当幻风意识到这一点时,白莲原本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黑曜大人,有人求见。”凯雅顿了顿,显得意味深长,“是一位······熟人。”

“做得不错。带来吧。”黑曜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仿佛早有预料。

“你很明智,懂得取舍。不像某些傻瓜那样,明知毫无希望,却还无谓挣扎。”黑曜将死灵魔石操纵到身前,“吸收它的力量,来表示你的忠心。”

死灵魔石浮在空中,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魔石上。

痛苦的呻吟回荡在空中。

“很好。” 黑曜冰冷的声音仿佛要将空气凝固,“你通过我的测验了。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死灵魔石的煞气不是你所能抵挡的。

“欢迎加入我们,你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黑衣卫。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

“——暗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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