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真实地记录下我的梦境,但一则害怕碰触心灵中那些久远的伤痛,二则担心别人说我传播迷信宣扬前世今生,三则忧虑某些人会硬将它和弗洛伊德的解梦联系起来胡诌一通,弄些稀奇古怪的说法强加于人,引起不必要的烦恼和麻烦。
然而,正如高翔的海燕必会遇上坏天气一样,我也只想仰面高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儿时的梦早已忘得精光,成年后常梦见自己被人追杀,但或许根本没人追得上我,因为梦中的我几乎无所不能,脚尖在地上一点便能直飞上千尺树巅,一翻身扑下伸展双臂,竟能从绝顶高峰滑翔着飞向峡谷或平原。
这些只是零零碎碎梦的片段,而那些成型成章的梦境竟又常与我生活中的某种现实藕断丝连,它们常常出现在我生命的关键转折处,并与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关联!
第一个记住的奇怪的梦是来师大参加高考专业面试前夕做的。那时外公刚刚去世不久, 梦境中正是外公已被装进棺椁中,由八个壮汉费力抬着,在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艰难行进着。
突然,一个壮汉脚下一滑身子一扭,整个棺木顿时倾向一边,并马上有坠落的危险。旁边马上有人提醒,快跪下磕头啊!(按当地风俗,意即亡人不舍得离开这世上一切,想方设法要找些理由多挨些时日留在原地,非得至亲的人磕头求拜,才能醒悟自己已经离世,又舍不下面子折腾至亲,方才恋恋不舍离开)
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双膝跪倒在粗糙的鹅卵石上,一边悲恸地大声哭喊着外公,一边拼命地朝着棺木扑将过去,却被人死死拉住摁在原地磕着头。
就这样几经反复,仿佛泪水已哭干、声音已哭嘶、气力已用尽,棺椁却还在河滩边愰愰悠悠,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事实是,外公仙逝时是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开,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悲痛,甚至在绕棺告别时,我也不敢更不忍心去看他那张失去生气的脸! 直到绕棺仪式接近尾声,将要合上棺盖了,突然想起这一盖上,我将永远看不到外公那棱角分明的脸了!顿时心头一僵,喉头一热,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拨开人群返身便往棺木上扑去!
谁知身边那些三姑六婆似乎早有准备,配合默契地狠拉住我,劝告着,说是不能让我的眼泪滴到棺木中去!(按当地说法是:眼泪水含盐份,滴到亡人脸上身上有腐蚀性作用)我拼命哭着、喊着,与她们撕扯挣扎,死死拔拉着她们厚厚的棉衣,十个尖尖指甲全被生生掀翻却浑然不觉。
待二姨她们赶过来拉开我时才发现,我的十个手指头兀自在汩汩滴血!双臂软绵绵地垂落下来,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那是平生第一次遇上那么悲怆伤痛的事,真真透心入骨,才会令我梦中重现那巨大的悲恸。
醒来后喉咙里兀自还在频频抽泣着,睡在一旁的师妹呆呆地看着我,喃喃问:“你做噩梦了是吗?好像哭得好伤心!床板都差点儿被哭抖了!”我极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便不敢再吭声了。
回来后告知父母,他们都淡淡说了声:不要紧,梦见棺材是好事。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不久,师大录取通知书来了,我才彻底相信,原来那晚,外公是专门跋山涉水,掠过八千里路云和月,特意赶到我的梦境里,来庇护神佑我的啊!
写于 2015.4.4 改于201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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