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今天是新纪元的60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我渐渐地忘记了许多的事,但是可怪了,我依旧记得你17岁的样子,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摸了好多发胶的臭美刘海,还有你的脸,你站在楼顶看着星空的神情……这些像车辙一样,每想一次,印记就更深了一层,磨不掉,忘不去,躲不开,我在想那时候怎么就没有多和看你几眼,多和你说说话?写到这几度停下,医生嘱我不可久坐,我也就起身了,待君信。——苏沐秋于新纪六零年
秦明的手机出了问题,从前天起就莫名其妙地收到奇怪的短信,发件人还都是同一个叫苏沐秋的女人,这不又收到了一封,秦明划拉了几下就删掉了。一开始他还耐心的回复过去对方发错人了,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发过来,如此三番五次秦明干脆打了过去,可却传来空号的提示音。
“见鬼了!”他想起来下午约了苏莯去图书馆写作业,也就不管这个短信,八成是班里哪个好事者调侃他和苏莯发的,名字也改的像极了,“真是有够无聊。”秦明关门的时候愤愤地想。
秦明和苏莯的父母都是搞天体物理的,住在家属大院里的对门,关系极好,天天不是我去你家吃饭就是你来我家喝茶,两家孩子还都一样年纪,大人都调侃他们俩小时候订了娃娃亲,羞得苏莯当时就跑开了。
自从上世纪人类在离地球8光年的类地球行星墨陨上建立了第二殖民地后,地球到墨陨的虫洞通道便开始繁忙了起来,墨陨渐渐发展成了一座巨大的繁华的城市,里面住着大量的上流社会人士和部分的科研人员,苏莯的父亲在下个月也会分配到墨陨进行为期三年的科研任务。
想到这儿,秦明看了一眼左边正在认真写作业的苏莯,“喂,走啦,回家。”
“不许叫我喂。”苏莯白了一眼秦明,又写了几个字,低头开始收拾起了书包。
走在路上,苏莯走的比较快,秦明跟在了后面,“喂,”秦明看着苏莯的背影,“你爸去那你也得跟着么?”
“嗯,爸爸帮我联系好了高中,说我一个人在这不放心。”苏莯转过头来,没有抗议秦明又喊了她喂,有点忧伤地看着他。
秦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点亮手机,他又收到了那个叫苏沐秋的女人发来的信息,他想也没想直接右划删除了。
秦明心里万事牵心,万事似乎都指向了那个看起来呆呆的苏莯,他一直觉得他拥有着苏莯,就像儿时珍爱的玩具现在手中的手机一样拥有着苏莯,苏莯从他有记忆的第一秒起就占据着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一直毫无理由地自信苏莯将永远在他生命中有一席之地,很大的一席。
现在这种状态突然被打破了,他的苏莯要离开了,一分开还是三年,虽然去往墨陨的交通便利,但是这种感觉秦明还是很讨厌,很讨厌。
少年心事,一夜无言,只是,那封信息,静静地躺在回收站里。
“大混蛋秦明,都不给我发信息!新学校一点都不好玩,作业都做不完了,爸妈也在忙所里的事,整个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突然想吃我们在同嘉路的吃的猫耳朵了,可是你也不在了,同嘉路也隔的好远,我好想你能过来看我……——苏沐秋于新纪五年”
一个月后,苏莯一家已经坐上了前往墨陨的轿车,车窗摇下,苏莯道:“叔叔阿姨,你们进去吧,不用送啦,这里风大。”秦明妈手肘怼了一下秦明,“这孩子太没礼貌了,叔叔阿姨都要走了一早上也不说句话,”旋即弯下腰对车里人喊道:“记得时常联系啊,路上开慢点,小心。”直到车子开动了,秦明才挥了挥手,“叔叔阿姨再见,苏小呆子记得要给我发答案,我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呢!”。
那些少年故作洒脱的告别,和羞于开口的喜欢。
该有怎样小的概率?十亿光年,两个星云擦肩而过,随后,由于引力,它们吸引、缠绕、难舍难分然后剧烈碰撞,在一亿年里完成了一次壮丽的撞击,那些绚丽的光,连同一种特殊的波动,在十亿光年之后到达了宇宙各处,在浩如烟海的虚空之中,那种波到达了一个银河系一个边缘的恒星系中,和一个小小的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建造的一座“桥”发生了共振。这种波在21世纪被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发现并称之为——“引力波”,而这座“桥”,跨度长达八光年,一头连接着苏莯住着的墨陨,一头连接着秦明住着的地球。
秦明是连续几天和苏莯视频都无人接听后才感觉到异样的,然而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心里骂这个小呆子真是一跑掉就不老实了。然而那天父母被军队的车急急忙忙载走,老爸留下一句:“认真读书,自己找吃的,钱不够拿柜子里的卡取。”之后,秦明已经是第9天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了,他突然开始想念苏莯,然而苏莯的头像依旧灰灰的,视频请求也无人接听。他很想看看苏莯的脸,摸她的头弄乱她的头发,然后对苏莯再说几句求饶的话。但是现在面对着他的,只有漆黑的屏幕和无声的黑夜。
秦明拿出了柜子里的银行卡,取了一点钱出来,坐着计程车来到了中科院,他隐隐觉得老爸老妈知道些什么。中科院门口,门卫老吴不见了踪影,却是好多荷枪实弹的武警。秦明走到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跟前,“叔叔,我想找我爸。”
秦景升已经3天没有合眼了,连接墨陨和地球的虫洞在12天前无故消失,有关部门一边紧张地查明原因,一边封锁了所有消息和关闭了所有通往墨陨的交通。然而,原因却无法查明,越来越多的民众却开始声称无法联系上在墨陨的家人朋友,并且,所有人都称,他们收到了身在墨陨的亲人朋友的未来的短信。
不管信或不信,在所有专家对这件事无法给出解释的情况下,有关部门死马当活马医地收集了所有人收到的所谓“未来的来信”,经过整理分析,绝大多数信息都是些家常里短,但是有几封来自墨陨驻地科研人员的信息,却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撼。
这些信息,真的来自于未来的墨陨人。
当他见到儿子秦明的时候,他突然很庆幸,他紧紧地抱住儿子,“儿子,我和妈妈都在,我和妈妈都在这里……”
“爸,我想小苏了。”秦明抬起头,对父亲说道。
———— 一年后 ————
人头攒动的报告厅里,某机关的工作人员正在朗读一年前那件事的正式生明——
“连接地球和墨陨星的虫洞由于目前无法解释的原因于2017年2月3日消失,我宣布墨陨基地已经和地球永远的失去了联系。
由于墨陨星有足够的能源、食物、生态系统进行自给自足,墨陨星上的遇难人员还存活并且今后能继续生存繁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由于目前的技术所限,无法对8光年外的墨陨星进行任何通讯和救援行动,我们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方式解救遇难者。请各位遇难者家属不要悲伤,我们等待着科技进步后能再次联系上墨陨星。
为了纪念这次事件,世界将失去墨陨星之后的纪元,称为新纪元,今年,是新纪元一年。”
秦明坐在报告厅里,无悲无喜,他又想起了那晚——“爸,我大学想报考天文专业,我想研究虫洞。”
“小明,你看这张纸,”秦景升拿起一张草稿纸,在两个地方随便点了两点,“这张纸就是一个宇宙,这是地球,这是墨陨。”秦景升弯曲了这张纸,让两个点重合到了一起,“这就是虫洞,然而现在,它断开了”秦景升松开纸张,草稿纸抖动着又平铺了开来。
“地球和墨陨,就像这张草稿纸一样,在虫洞断裂的瞬间,分开了,并且,在第四个维度,发生了小小的抖动,所以,”秦景升看着儿子似懂非懂的神情,“在时间维度上,地球和墨陨发生了无规则的扰动,所以,无论是地球上的人,还是墨陨上的人,都会在过去、现在或者未来,收到对方的信息,你应该在很久以前,就收到了小莯给你的短信了吧。”
“可是,这和我要读天文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喜欢小莯,你想读天文和研究虫洞都是希望将来能够再见到小莯,但是,你想想小莯给你发的那些信息,有哪条写着你们见面了?不仅是你,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没有收到有人找到了连接地球和墨陨的方法的信息。因果已定,小明,你还是算了罢……”
从报告厅回去的路上,秦明看着深邃的天空,在那里,八光年遥远的地方,光都要走八年的墨陨星,有他所爱的人,他们之间,隔着重重的星山云海,和整整八光年的时差。
他爱的人,在他所无法触碰到的地方,欢笑、哭泣、结婚、生子、老去。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秦明打开,是苏莯的信息,“秦明,今天是我18岁生日哦,快祝我生日快乐!今天我去公安局改名字了,你不是老说莯这个字看起来书呆子气嘛,我改成了沐啦,以后本小姐就叫苏沐秋哦,好听吧。我听到了一个劲爆的小道消息,苏莯悄悄地和我说,她喜欢一个男生很久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那个男生的名字就叫秦明,秦时明月的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