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梦惊醒,不是恶梦。梦境里自己依靠窗台、持壶清茶,斜阳中俯瞰窗下潺潺江水、游鱼戏梦;举头眺望远处绵绵青山、落燕归巢;高声唤回田野里捉泥鳅的顽童,空气里弥漫着侧厢灶台母亲烧菜的飘香。身居乡村陋舍、品味自耕果蔬,云淡风清的农居清闲即是日思梦想的生活……梦醒了,知道这梦境与现实状态格格不入,百般焦灼。
是有阵子没有回老家看看了,看了前阵好友分享的乡间民宿旅行照,也日趋怀念家里老宅、后山、村前四野,还有那条儿时都未曾走到过尽头的清溪。回乡弄个民宿应该也不错吧,映象中家乡各方面条件都不比那些人工景点的风景差。
择一周六早晨发动机车,28公里,从城市逃离到乡间的距离。
村前的小河驻足,水还是一样清,可细看水里飘绿的怎么不是曾藏满鱼虾的水草呢?河底类似青苔的水生,夹着浓浓的腥臭。河头新开了两家养猪场,粪水肥了河水、鱼虾前些年就没了,河边乘凉的大爷如是说。不对呀,我记得春节回来时河面水少点,还不至于这样臭呀?我的村一下子变样了。
后山的林子还在吧?又想起那些棵酸酸的李子、生涩的柿子。三棵老枫树还在,只是高杈上的那窝了哥不知安在否?曾4个孩子都围不过的松树被雷劈断了头,巨型的光杆直立,几分悲凉。林下,七八个围网圈养着不会游泳的旱鸭,蚊虫蜂起,再无法置身纳凉。我的后山也变样了。
清溪还在吧?折往山里3公里,溪水声渐细但还是听到了。扶贫公路修修停停已近半年了,半拉子工程,车过飞扬的尘土扑面,道边的草、木都蒙着厚厚的灰;雨水冲刷的道道沟壑撕裂着路下方的灌丛,裸露出的巨石惨白如骨;溪两侧险峻的山体,三三两两的杂灌林被砍做烧炭了,像极了儿时穷困母亲衣上的补丁。
小河滩,那曾与小伙伴们在清凉的溪水里冻着牙齿打颤还忘情的捞着石头鱼的地方,停步捧了把水洗脸,有点黏糊糊的感觉。溪水是不敢再直接喝了,小溪湾里难寻几条鱼儿。现在还有人偷偷来电鱼的,村里的老人都不敢言。
骑到小江坪我就不想往前走了。小江坪,一户人家、3亩良田、一汪清泉,曾是我儿时最向往的地方,儿时放牛时必来之处。陆奶家的玉米巨甜,连她种的玉米杆子都是甜的,吃不上玉米时都去地里折两段玉米杆子来啃啃,解馋。田里种的是红糯米,村上喜事做年糕是必选她家的,蒸熟来糯香四溢,不放任何佐料都能吃下3大碗。而今?奶奶仙逝后房舍衰败已无人居,木门紧锁、院坪杂草、清泉干竭、良田荒废,全然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
溪边停了很久,我努力着回想着儿时在家乡这些清山绿水间肆意撒欢的模样,设想着能否再凭自己的微薄之力,造一间简舍、营几亩良田、带孩子还原一段清闲无忧的农耕时光?
我沮丧极了,清山不再、绿水渐浊、良田荒废,我知道,我离自己的梦想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