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没有特写的"赶集儿"

从前,哪个孩子能抵得住赶集的诱惑?


讲个从前跟娘去赶集儿的故事。

从前,我读小学一年级。就读的小学就坐落在我们村,离我家很近,近到课间休息的功夫,就能跑回家,拿葫芦瓢从水缸里舀凉水喝。因为是农村学校,校园不大,除了五间教室和两间办公室,校园内只剩一块小得令人窒息的沙地,沙地位于国旗下面,是我们周一早上升国旗的地方。五个年级的学生,要站很紧凑的队形,方能站得下。操场则被请到学校大门之外,借用了乡亲们的地盘,面积也小得可怜,当年瘦弱的我,一口气能绕着跑上一圈。这里农闲时是操场,农忙时是麦场。学校拿人手短,每当小麦成熟季节,就喝令我们帮老乡干活,摊麦子,堆麦子,撑袋子,装袋子……

故事从那天上午的课间操拉开帷幕。那会儿,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在操场做广播体操,我们一年级的宝宝们尚没学会,就三三两两、或站或坐、指指点点地在操场边观摩他们伸胳膊踢腿。我看得索然无味,就捡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在学校外围的砖墙上涂鸦。正当我画得起兴时,眼睛的余光瞥见身旁经过三个农村妇女,我扭头正眼一瞧,嘿,中间走着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我娘。

我赶紧追上去,拽住娘的衣服问:“娘,你这是去哪?”娘回头看着我,警惕地说:“我哪也不去,就是来看看你。”我反问:“你说来看我,那为啥看到我,却装作没看见?”娘被噎得无话可说。

这时,跟娘一起的一个妇女只好坦白:“你娘是去赶集给你买好吃的。”

妇女的话说完,娘的麻烦就来了。麻烦是我带来的。没办法,年轻就是任性。我一听娘是去赶集,顿时眼睛一亮,心里一动,抱住娘的大腿,死活让娘捎我一起去。娘不依,对我连凶带喝,我则又哭又闹。最后,娘拗不过我的撒泼无赖,再加上两位妇女添油加醋般不停地为我说情,我终如愿以偿。

我走了,学校的麻烦就来了。课间操结束后,老师和同学们发现我不见了,于是学校炸了天,老师急红了眼,同学们干瞪眼。老师发动全班同学找我。同学们各施所能,有的去巡山,钻进别人家的果园;有的去巡河,跳进水里洗起了澡;更有的去茅厕,伸长脖子往便池里面瞅;还有的以为我溜回了家,去我家找我,发现我家大门紧锁后,推测我是翻墙入院,猛往我家院子里扔石头。快到中午放学时,找我的同学都自觉回到了教室。只是结果惘然,同学们一无所获,老师一筹莫展。

这时,我拎着一小袋散装的瓜子,兴高采烈地赶集回来了。我走进教室,见大家又愣又气地集体朝我行注目礼,便落落大方地敞开袋子,招呼老师和同学们吃瓜子。老师快步上前,不等我抓瓜子的手递出去,一只脚却先递了过来。我反应不及,“咣当”一声倒下,身体撞翻了一张课桌,袋子也脱手而飞,瓜子扬了一地……

那天,临放学前,老师气急败坏地撇给我两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他操着一口儿化音说:“馋人好出门儿,懒人好赶集儿!”

当时的我,听了这两句讽刺,丝毫没有羞愧感,一边去拾地上的瓜子,一边想:多好的顺口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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