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生活是一件爬满虱子的华服。她说的其实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怎么说也不会是一件华服,因为普通人的生活没那么体面。说到体面,张爱玲即使再落破也改变不了她高贵的出身,然而这出身却一早让她看穿体面背后的龌龊,如同她小说里的刻画:易先生身居要职,春风得意,易太太混迹于上流社会,然而光鲜的背后,易先生不过是个汉奸政府的走狗,而易太太,生活优渥却要防范老公找情人,不得已时还要替老公找情人。体面的华服下藏的虱子真是不要太多。
张爱玲的笔下净是这样的体面人物,于是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体面都需要掩盖肮脏。人的体面大概是进步的体现,也是进化的体现。人类从茹毛饮血衣不蔽体,慢慢的用高等智商给自己设置了许多条条框框,人类用这些个不成文的条条框框无形的将自己分了三六九等,而那些居于上层的必是极体面的人。
古代社会,君主帝王该是最体面的人了,皇宫里的规矩之多,多如牛毛,是一介草民难以想象的。皇帝坐于宝座之上,受万人朝拜,饮食起居皆有规章,连睡个女人都得事先排好顺序和日程,若胡乱宠幸,保不齐就落下个荒淫无道的骂名。所以,要维持皇家的体面不容易,做皇帝没那么简单,这样繁复的体面之下丑闻当然也不会少。像手足相残,霸占自己亲爹的妃子这样的事并不鲜见,翻看野史,总能发现关于某个皇帝的不为人知的不那么体面的故事,虽然野史不可全信,但谁又能保证正史全都是事实,编史书的人也是为当权者服务,即使有司马迁不惧权贵力求史实,谁又知道后继者有没有篡改呢?总之,野史也好,正史也罢,皇家体面之下的肮脏有时还真不是虱子就足以形容的,简直是汇集了蟑螂,老鼠,蜈蚣等五毒俱全。
既然华服上爬满了虱子,那就脱下来吧,然而却没有几人能够放弃体面的生活。都知道内里的脏,穿着华服却总是好的,对体面的向往是对一个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阶层的向往,一个人越往上走就越向往体面,越急切地想穿上那件爬满虱子的华服。像了不起的盖茨比,拥有那么多的财富,举办宴会邀请各界人士来参加,不过是想挤进上流社会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体面,结果梦碎之后摔满一地的不堪。戴安娜王妃很勇敢,在还算美丽的年纪里看透了体面的实质,不过是上流社会的装腔作势而已,潇洒地和王室说了再见。即使她遭遇车祸不幸身亡,她仍然是英国人眼中最有魅力的王妃,也是世界人眼中著名的前王妃。
一个人需要体面,一个国家也需要体面,一个体面的国家需要这个国家的人用体面的行为来打造品牌。近两年的日本旅游热让中国人重新认识了日本,到过日本的中国人无一不感叹日本的干净整洁,日本人的素质之高。所到之处几无垃圾,所见之人都是八颗牙的微笑。所以,日本应该是一个体面的国家吧。那么,国家的体面之下又是什么呢?当然是脏。不要觉得我会说中日历史问题,那并无争辩的意义。我想说的是日本式微笑服务下的人情冷漠,还有日本出奇高的年轻人自杀率。日本的体面用法律和规定对人加以限制,这种非自愿下的强制行为使人普遍地感到精神疲乏,像被控制的无灵魂的人偶,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便会极端的发泄,要么冷漠,要么自杀。日本有一个著名的自杀圣地,每年有好多人慕名而去,从高高的悬崖上纵身一跃,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导致日本年轻人自杀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最被广泛认可的是日本经济下滑,社会不振,年轻一代又称为垮掉的一代,不思进取,没有生活的动力。我想除此之外,对于维持体面社会的疲乏感也是他们自杀的原因之一吧。
人类进化的历史是不停的摆脱动物性的历史,我们一直在朝着文明的方向前进,但偶尔的,也会有突发兽性让自己失控的场面。文明也是一种体面,维持体面需要付出代价,用法律来维持社会的文明效果最明显,只是对人类自身的反噬作用也是最大的。尽管如此,向往体面并不是坏事,说明在生活中你努力的进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