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群山,绵延千里,望也望不到头,山上覆盖着葱葱郁郁的树木,墨玉一般,山间薄雾缭绕,轻轻飘荡,使得大山显得越发厚重、神秘。太阳徐徐升起,墨玉嵌上了条条金边,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好一幅浩瀚瑰丽的画卷。
太阳越来越高,薄雾渐渐散去,一道炊烟开始自林中袅袅升起,到空中,幻化成了飘渺的云烟,融进雾里。
炊烟来自山腰上一户农家的宅院:这是一片被开垦过的平地,四周围着一圈栅栏,为了防外面的野兽,栅栏上都缠绕着荆棘。正北方建有一座石头房屋,粗糙但结实,面对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场院。房子左边是一个木头搭的棚子,这应该是个杂物间,因为这家的主人胡子大叔经常把猎枪、猎物,以及其他工具杂物往里面放。房子右边也是个棚子,但顶上没有完全封闭,这是猪栏,里面住着母猪翠花和一窝小猪崽。场院上还有一些笼子,那是鸡鸭等家禽的住所。
整个农家掩映在茂密的树木之中,若不是炊烟升起,还真难以被发现,就像一片世外桃源。
整个世界变得亮堂了,也热闹起来了。
“个个大……”母鸡们在卖力地下蛋,每产下一颗蛋,总要得意地炫耀一番。
“嘎嘎嘎……”一群鸭子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不时高谈阔论一番。
“吵死人!”声音是从是猪栏里发出的,“这么好的天气,干吗不睡个养生觉!”
母猪翠花从睡梦中醒来,嘟囔着吆喝小猪们起来去食槽边吃早饭。
“不要抢,一个个都有得吃!”
“卷尾巴,你看你把大耳朵都挤到屁股后面去了!”
“天哪,圆肚皮,你怎么站到食槽里去吃了?”
“哎呀呀,大鼻孔,你怎么边吃边拉呀!”
……
母猪翠花半年前生了这么一大窝小猪,为了照顾他们,心力交瘁,瘦了一大圈。刚开始时,她都没有时间数一数生了多少只,也没有时间去区分他们,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躺在那里喂奶。
现在孩子们能自己吃食了,翠花便根据孩子们的特征给他们起了名字,这样便于教育——尽管大部分孩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待大家都吃饱喝足后,她又慢悠悠地躺倒在圈栏的一角,哼哼着打算来个饭后小憩。
小猪们一个个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也都围卧在猪妈妈身边的泥地上,慢慢地消化。嗯,饭后睡一觉也不错,小家伙们纷纷惬意地闭上眼睛。
“吭哧、吭哧……”本该安静的猪栏里却传出不和谐的声音。
“瓜皮,又是你!”翠花半睁眼睛,不满地教训道,“你就不能安分点!”
这孩子一眼翠花就能区分出来,不光他个头儿最大,还因为他身上长着一道道和兄弟姐妹们不一样的条纹,嗯,就像昨天吃的西瓜皮上的那种条纹。
小猪瓜皮的名字因此而来!
不怪猪妈妈不满,这个叫瓜皮的小猪实在不让她省心,从吃奶开始,一个就吃两个的饭量,吃饱了也不消停,要么满地打滚,要么乱蹿乱跳,要么找其他小猪干架,有时候还用两条腿直立起来走路——当然,他是用两条后腿走路的,还没有惊世骇俗到脑袋朝下倒立着走路。
你瞧,这会儿他正对着石槽边的木栏,屁股后翘,身体前倾,冲锋,起身,前腿迅速扒住木栏,后腿在食槽边沿使劲一蹬——“啪!”翻越失败,小家伙重重地跌落在食槽里。
“哼哈,好玩!”
小猪顺势在剩下的半槽猪食里打了几个滚,然后站起身甩了甩,顿时残渣四溅。
“你自己玩去吧!”母猪翠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不再过问了。
这一幕被好事的母鸡和鸭子们看到了,免不了又一番议论。
“你们瞧瞧,简直像个野孩子。”
“真是不像话,家长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我们的孩子可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
“没错,我们总是勤于管教。”
鸡鸭们叽叽喳喳的时候,一只大鸟落在了猪栏上。他的有点疲惫,看样子是远道而来,打算歇歇脚。
“嗨,小伙子,加把劲儿!”
有人给自己鼓劲,小猪又一次发起冲刺,这一次离猪栏顶端更近了。
“好样的!小伙子,看样子,你不想待在这里。”
“是的,”小猪抬起头,认真地说,“鸡鸭狗们可以在宽敞的院子里散步,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么小的圈里呢?每次我透过栅栏的缝隙看到外面,就总想跳出这个栅栏,到院子里跑上几圈,我还想到院子外面的森林里去跑一跑,不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嗯,说实在的,这个狭小的空间的确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为什么?”小猪停了下来,好奇地问。
“为什么?嗯,这个问题问得好,”大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小猪,“因为你是一只非凡的小猪。”
“非凡的小猪?”
“嗯,对,我从遥远的大海一路过来,环游世界,遇到过一些非凡的大人物,比如一只从马戏团逃出来的老虎,一只想要做头领的灰狼,等等,他们都像你一样,有一些非凡的特质。”
“什么是非凡?”
“啊,这样说吧,所谓非凡,就是不平凡,我觉得你的骨子里有和其他小猪不一样的东西,比如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向往自由,当然相貌体格也有些差别,这也很不平凡。”
“谢谢。”小猪对这种客套话不是很感冒,倒是很在意另外一件事情,“你刚才说大海?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的故乡,一个没有围栏的地方,天空有无数的飞鸟在天空任意翱翔,水中有数不清的鱼儿自由游荡。”
“啊,多么美好的地方啊,一定比外面的大森林还要美好。”小猪顿时无限向往。
“那是当然,那可是很多人心中的梦想,当然,也只是梦想。”大鸟强调了一下。
“我很想去。”
“那很遥远,要知道,你可没有像我一样的翅膀。”大鸟显摆地拍打了几下翅膀。
“总有办法的。”
“是的,小伙子,我看出来了,你是一只有梦想、有信念的猪,呃,就像我一样,这就是你最大的非凡之处。不过,你得先跳出这个围栏才行。”
说完,大鸟飞走了,继续他的环球之旅。
“哼,一派胡言,他只是个问题儿童,多动症。” 等大鸟不见了踪影,母猪翠花在角落哼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再说,我可不认为跳出这个猪栏会遇到什么好事。”
“妈妈,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想改变我的人生。”
“作为一只猪,我很想知道你需要怎样的‘人生’——你想变成人不成?”猪妈妈不留情面地想要扑灭这个孩子的妄想。
小猪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早就睁开眼睛看起了热闹。
一直以来,他们没少挖苦这个傻大个,但瓜皮总不怎么搭理他们,现在妈妈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是他们很乐于看到的。
“也许我没法变成人,但我觉得我可以像人那样自由——身体的自由,还有心灵的自由。”看来瓜皮直立行走久了,思想已经超出了一只长期被圈养的小猪的范围。“我有一种直觉,更确切地说,是一种信念,我会离开这个圈牢,奔向外面广阔的天地。”
“你想获得自由?”猪妈妈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
“在这里有吃有喝,什么负担都没有,有什么不满足的?”
“圈栏里的空间太小了,让我施展不开,我想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尽情奔跑……”
“可是以我的了解,之前走出这个圈栏的,并没有奔向广阔的世界,而是钻进了人的肚子……”
“所以说我要改变我的‘人生’。”
瓜皮看向远方,握紧蹄子,坚定地说道。
“你就不该投胎成一只猪。”这是猪妈妈的结论。
今天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接下来,猪妈妈和小猪们都不出声了,似乎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猪栏里发出了一阵接一阵轻快的的鼾声——瓜皮一直这么不正常,他们才不当一回事呢,随他发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