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多云闷沉,天空雾蒙蒙、灰蒙蒙的。
叶子坐在河岸边看天空。距离越远,河对岸的楼房就越模糊,看不清。
人们总想看清未来的生活,对未来的一切有把握,心中有数,有安定感。
但未来却常常如这雾蒙蒙的天空,看不清。未来隐在遥远的雾中,看不清,看不明。
未来有什么呢?为什么人们总想看清未来呢?
远处的楼房虽然看不清,但轮廓还是依稀可见。楼房的颜色由深灰,到浅灰、淡灰,然后似隐似现,最后完全只是灰蒙蒙的天空与远方。
视力所不及的地方,想象就张开了翅膀。
叶子想:她一心想知道的远方——远处那些看不清的楼房里,一定有着很多如她一样的人们。对于那些人们来说,叶子的远方就是他们的当下啊!他们是不是也像叶子这样,总渴望看到、飞越到一个不可知的未来呢?
而且,叶子现在所在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远处那些楼房里人们所向往的当下啊!
可叶子现在不是觉得,她当下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啊!完全没有想象中“远方”的浪漫。
人,大多是东山望着西山高,总觉得当下不是自己想要的当下,心心念念总想着去一个美妙幸福的未来和远方。
但是,远方真的有什么呢?我们所向往的远方,真的也只不过是别人的当下而已——而且,大多是别人既不享受、也不想要、还想逃离的当下。
生活真的是需要细细观察、品味,细看就会发现人活在矛盾、幻想之中。
叶子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远处的楼房虽然看不清,但她将目光投向远方时所要穿越的眼前景物,却是非常清晰、真实、立体、生动、全方位的。
——看,这眼前的景物:依依垂柳、粗壮褐色的树干、树旁的大石头、碧绿的草地、眼前的马路、路灯、空中偶尔飘落的树叶、雨后马路上一滩并不怎么好看的积水、还有地上忙碌爬行的蚂蚁、甚至还有叶子的裙摆……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而广阔。
再近处、远处交替地看眼前的景与远处的景,便是虚实相应、亦真亦幻。远处虚,近处实;远处幻,近处真。
但这虚实真幻真有什么差别呢?它们只不过是因距离而产生的感觉、或者说是错觉而已。
每个人都有一个真实的当下,又有一个遥远的、虚幻的未来。而每个人的未来,又只不过是别人的当下而已。当下与未来有什么区别呢?
人只能活在当下。若没有当下,只想着远方与未来,便易陷入虚幻不实中,在感慨、期冀或者怅惘中流逝了美好而唯一的当下。
即使是想望着未来,那也别忘了:自己正是立足在当下,这真实而唯一的当下,在想望着未来。
没有当下,就不可会有对未来的想望。否则,你从哪里去看你的远方与未来呢?当你容身的地方都已消失,世界对你还有意义吗?你已经消失了。
所以,没有当下,就等于没有未来。
当下如此重要,但远方和未来也非常重要。
只看到当下,容易陷入小情致与小情调,难有大格局与大视野。有时候,又容易陷入琐碎,觉得生命没有意义。
若没有未来,人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动力。远方和未来给人提供的是一种希望、格局,是生命的意境,是生命的宽度与广度。
而当下,给人提供的是生命真实的美好、确切与确定,是一种确证。
当下是生命的深度。一个人的生命,是真实地立足于当下,感触真实的当下,深刻触及生命的深度。这个深度,就是个人意识的深度。
有深度,生命才有每时每刻的乐趣、随时随地的触及灵魂。
未来和远方是生命的广度。有广度,生命才有源源不动的动力与源泉,生命才有方向,才有无始无终的永恒。
活着,就是不断拓展生命的深度,延展生命的广度。立足当下,展望未来;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在此基础之上,便是帮助他人拓展生命的深度,延展他人生命的广度。起码,不要妨碍他人生命的纵横发展。
不立足于当下的生活是虚幻的、无趣的;没有未来的生命又是短视的,毫无希望的。
仰望是天,俯视是地;近看当下,远眺未来;纵向拓展深度,横向延展广度;以自己为中心,顺便成就他人,共同构织世界之网。
当下与未来,眼前与远方,本是手心手背,阴与阳,是截然不可分割的一体。无二无别。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整体,又是更高、更大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每个人活出更高的生命状态与意识境界,对自己很重要,对世界也同样重要。
不要总是想从未来里看到什么清晰的东西。看不清、朦胧也是一种真实的状态,这也是一种看见,也是一种看到,也是看的结果。这种朦胧,就是此刻你最真实的当下。
不要抗拒、不要期冀、不要评判、不要哀伤。当没有以上这些时,晴天阴天一样美好,春天冬天一样美好,痛苦欢乐一样美好,繁华寂寞一样美好,孤独热闹一样美好,生老病死一样美好,当下和远方一样美好……
像拥抱灿烂的朝霞一样,去拥抱生命每一刻的阴晴雨雪、生命情境吧!它们一样真实,一样美好。
生命如旅程、如台阶,每一天、每一步都清晰可见。当下是迈向未来、联结未来的唯一阶梯与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