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阿妩那里的时候,天已擦黑,这栋小别墅里好几层楼都亮着灯,在外面看上去亮堂堂的。
司机将行李箱取出来,寒香拎在手上,走过去按了门铃,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阿妩打个电话,这时,一位身着粉色睡衣的中年妇女趿着拖鞋“啪啪啪”地迎出来,那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胖,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打着卷儿,拢成一堆掖在耳后。她脸上的皮肤看上去有些发黄,一块块黄褐色的斑,像生了一层黄色的锈。五官却生得极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寒香看上一眼就知道她绝对是个很精明的人。
昨日面视时没听阿妩说起过这个人,寒香自然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林太太,不敢唐突,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
那位妇女走过来开了门,“你是寒香吧?念梅说你下午会过来,没想到会这么晚。”
那语气里多少有些抱怨的成分,寒香将拉杆箱提上台阶,然后说:“啊——是的,下雨,路上耽搁了一下。”
那人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寒香,略有所思道:“咦?你不是坐出租车过来的吗?”
“是啊,过来这里要一两个小时呢!”寒香关上院门,跟在那人身后说道。
院子里的月季花开的正好,大红的,粉红的,白色的,簇拥在一起,散发着沁人的清香。墙角处那株腊梅也开了,鹅黄的花瓣,橙色花蕊,很是娇艳,这在南方倒是少见。
想必林太太也是个爱梅花的罢?少城最喜欢梅花,他老家的后院就有两株,不过比这株要大,树干也粗得多,一株开黄色的花,是腊梅。另一株是开紫红色的花,叫什么名字她都记不得了。少城说老梅花才耐看,老去的枝干,点缀这样娇艳的花朵,才是极致的美。
她正出神,突然听见那人又问:“那你坐出租车过来要多少钱?”
寒香向来对数字不怎么敏感,略微估算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两百五。”
结果人家又回头看她一眼,“唉,我看你是被宰了,林先生他们去长安也只要两百呢!”
寒香讪讪地,沒有再接话。那人也没再言语,又“啪啪啪”地爬楼梯去了。
一楼是办公区域,这会儿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白炽灯,有些昏暗,不时有鼠标灯闪烁一下,看上去很是诡异。
走到二楼,楼道的门也开着,寒香侧身站在门口看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和林先生打个招呼,屋子里开着一盏壁灯,卧室门关着,办公桌上居然有盆水仙花呢,这是她昨日未曾注意到的。
屋里静悄悄地,寒香决定不进去了,径直上楼去,刚走到三楼拐角处,阿妩和阿保一前一后地下楼来,“我让大姐给你留了饭。”
阿妩话还没说完,阿保就挤上前去,将寒香的拉杆箱一把抢了过去,然后蹬蹬蹬地提上楼去了,寒香盯着阿保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看看阿妩,她穿着一件系腰带的长款白色真丝睡衣,上身半敞着,露出里面的银蓝色小吊带睡裙,寒香心里明白了几分,故意凑过去打趣道:“春光乍泄啊!难怪阿保——”
阿妩捂住寒香的嘴,低声道:“你小点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她又抬高音量冲三楼门口喊道:“大姐——麻烦你把饭菜加热一下!”
寒香瞪了阿妩一眼,她这才将手收回去,白晰的脸上泛着红晕,低着头先上了楼。
她将手袋的带子从肩上取下来,拎在手上,跟在阿妩后面进了三楼客厅。进门的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客厅兼饭厅。客厅很大,正中央摆着一个很大的圆形餐桌,餐桌两边分别是沙发和电视机。 餐厅东面是一溜儿三间卧室,尽头是洗手间。
阿妩进了厨房,见到刚才给她开门的那位妇女,倒是吃了一惊,因为她之前见过的厨子都是男的,要不就是老妈子,这样的俏厨娘倒是第一次见。
这位大姐转过头来对她俩说:“林先生说,饭菜都不能过夜的。那些剩饭剩菜我都倒掉了!”
炉子上有个不锈钢的汤锅正烧着热水,大姐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汤圆,撕开来,侧过脸来看着寒香含笑道:“我给你煮点汤圆吧!”
阿妩脸色微变,正要发作,寒香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然后对大姐说:“大姐,辛苦你了!少煮一点,我不怎么饿。”
阿妩拍拍她的肩膀,“我上去了啊,你吃完早点睡。”
寒香应了一声,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来,电视机开着,正放着“喜之郎”果冻的广告,寒香看到那些孩子,突然想起来有两天没给宛宛打电话了,又想起少城如今做销售,肯定又会经常饮酒,他的胃不好……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寒香回过神来,大姐已将汤圆煮好,放桌上了。
寒香走过去吃汤圆,大姐则回了卧室。她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汤,很甜,汤圆是豆沙芝麻馅的。她向来不爱吃甜食,勉强吃了的两个就吃不下了。
少城给她做过肉馅儿的汤圆,有一次还做了素菜馅儿的。他剁好馅,她负责将糯米面搓成一个个大小均等的圆球状,他将圆球压扁,包上馅再搓圆,如此配合起来也很默契。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我无所谓,吃什么都行,你喜欢就好……”
回忆如潮水般疯涌而至,寒香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三口两口咽下剩下的汤圆,将碗和勺子拿到厨房洗干净,这才上四楼去。
她刚走到客厅,阿妩就开了门探出身来,“进来坐一会儿吧?”
寒香往她身后看过去,床中央的被子上摆着一个白玉盘子,盘子里的红提晶莹剔透,一束玫瑰花散放在床头柜上,柜子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红酒,阿保想必是在里面了。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没错了,只是她来的不是时候。寒香朝阿妩眨眨眼,朝屋里喊道:“阿保——阿妩今晚跟我睡啊!”
阿保在她身后探出头来,扬了扬眉:“你试试看!”
阿妩捂着嘴偷笑,阿保一把将她扯进去把门关上了。
寒香看着她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门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