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的突然,冷呵呵的。
下了晚自习,齐鸣照例推上自行车在校门口等她,心里不停的念叨着:真他妈磨,搓了搓手,继续等。
终于看见那两条大长腿了,晃晃荡荡推着车子走了过来,对着他说;走。
两个人骑上车子没话,中秋刚过,空气凛冽清新,路过中央桥的时候一轮月亮映着河水粼粼发光,齐鸣忽然来了句:那月亮是我的。她瞅着齐鸣的脸说;我也是你的,齐鸣还沉浸在美轮美奂的月亮中,突然听她来了这么一句,瞅了瞅她期待的脸说;我操,你没事吧。琼瑶小说儿少看点。这回应让她尴尬气愤的接不上,月光映射下的脸一下就红了,随口来了一句即直接又质朴的:滚犊子!随后大28的车轮子明显加快了。
追她?不用!她不敢走那片林子。齐鸣在后面跟着她,快到树林的时候没了路灯,她明显的慢了下来,齐鸣也故意慢了下来,心想你倒是跑呀。
她在等齐鸣,看齐鸣还没有跟过来的意思就索性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一脸的温怒:你到底走不走。齐鸣满脸坏笑:你骑的太快我跟不上。
月亮照在树叶上闪着银灰色的光,风吹过来哗啦啦的响,小路上洒满了落叶,萧索冷清。
她扭过头来问齐鸣:“你说李清照写的“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歇”指的是春天还是秋天?”
齐鸣想了想说:“除了冬天都有可能”
“为什么?”她疑惑的问
“你想啊,李清照那么爱喝酒,兴许是哪天中午喝多了躺在路边睡着了,一直睡在晚上冻醒了,这不就是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歇吗,要是冬天就直接冻死了。”齐鸣笑着说。
她也笑了,说:“你就唠不了个正经嗑”。
快到她家的时候她忽然又说了一句:“乍暖还寒就是春天,但感觉像秋天”
齐鸣帮着她用车轱辘把院门顶开说了句:“这问题有意思吗?”
“数你没意思了”她说。
看着她走进家门,齐鸣又骑上自行车沿着原路往家的方向骑去。推开家门看见他妈还没睡,电视里正放着新加坡的连续剧《浮沉》的片尾曲.
“晚风何故吹得树叶动,扰得人的愁更浓,窗前静坐,为谁在等候,问晚风你可懂,多少希望失望的已溜走,转眼人会白了头,有情的我,空等无情人,辜负月满西楼,时光分分秒秒不回头,直催得人消瘦,晚风可知道,他的行踪,吹向他我幽幽情柔……”
齐鸣认识她是在初中,分班点名的那个上午在齐鸣的记忆里很清晰。班主任老师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女人,一脸严肃,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不停的撒摩着班里的每一个人,似乎是在想发现什么,在齐鸣的印象中“矮胖刁”应该是班主任老师的标配,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齐鸣发现她不但是刁而且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泼妇。“矮胖刁”老师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拿着花名册挨个点名,点到一半儿的时候她忽然从讲台上下来,怒气冲冲的奔向齐鸣后面的一个男生,从齐鸣身边走过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上强大刁蛮的气场,她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双手奋力的将那个男生桌面上的新书全部划了到地上,还从书桌里掏出书包,一把甩在了讲台上,书包在空中飞越了几个人的脑袋,她嘴里还不停的说:我他妈从开始点名,你就不停地摆弄你那几本儿破书,瞅了你好几眼,你还没完了?滚!
那个男生吓傻了,小脸煞白,全班所有人都呆住了,这时齐鸣忽然想到了《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以她扔书包的臂力,应该是练过九阴白骨爪。大多数上学淘气的孩子都有过被老师把书包扔出去的经历,但听老师骂“他妈的”,而且还是女老师,真是少之又少。齐鸣后来想起这个老师这段经历,心里想这还真是他妈的三生有幸。那个男生浑身哆嗦的收拾完书包默默的走出了教室,全班的人都在瞅着他,对于刚上初中的孩子尤其是这个男孩子,在他有限的生命当中绝对是一个打击,是呀,谁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呢?
“矮胖刁”老师继续点名:杨铁男。没人应。
“杨铁男”还是没人应。
老师撒磨了一圈见没人答应就继续往下点名,直到最后就差“杨铁男”的时候问了一句:还有谁没点到?
全班的同学都在找,这时从紧靠门的第一排缓缓的站起来一个孩子悄声的说:老师我叫杨轶男。齐鸣还清楚的记得她当初站起来的那个样子,瘦小的肩膀驾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头就要垂到胸前,像是刚被审判过。衣服是相当的不合体,灰白色红条纹花格格的西服,袖子明显超过了她的胳膊,感觉是村里过门不久的小媳妇儿,头发半长不短的也分不清男女。矮胖刁瞅了瞅她,看了看花名册说:你叫什么?
“老师,我叫杨轶男”她明显被刚才“矮胖刁”的一系列举动震慑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全班的同学都在仔细听,也听不大清楚。
矮胖刁不耐烦的拿着花名册走到她跟前,指着她的名字说;是不是这个?
她小声的说:是。
“这不就是‘铁’吗?你刚才说啥?”
她忽然抬起了头大声地说:“这个字念轶,是我爸给我起的名,‘轶’是超过的意思”
“矮胖刁”顿了顿说: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句话让全班同学忽然间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了。可这却让她更局促了,缓了缓说:我是女的。杨轶男后来和齐鸣说那个矮胖刁就是在侮辱她,可齐鸣不这么认为,他对她说你那天要是不脱了裤子,全班同学都认为你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