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年
像风一样难猜
重复着以往和以后的故事——题记
(一)
“蒋晓雨和她的新男友刚从楼下走过,你要来看吗?”室友聂子苒冲除楚非喊的时候,他正在喝一杯白开水,很自然,满嘴的液体喷得到处都是。
蒋晓雨,是他的前任女友。
楚非抬起头,天空的云明明灭灭,不时从头顶飘过,他有些恍惚。朦胧而淡淡的蔷薇花香攀进后窗,没等嗅到,就消失在阴暗潮湿的空气中。突然之间,他发觉自己似乎病了,于是他找到左霖。
“我要请假。”
左霖莞尔一笑,“你要请假?”
他点点头。
“还是要陪女朋友?”楚非又摇摇头,把自己和女友分手的前因后果一股脑抛给了她。说出来后,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本来,他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谁知道左霖拍着他的肩膀,像大姐一样安慰他,并且,真批了他的假。
要说的是,她这样做也算是有私心,只不过左霖总把一切藏起来,尤其是对楚非。
他的大脑正处于一种游离状态,耳边的呢喃细语,却听不清。机械地回到宿舍,往身旁的床上一倒,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他像往常一样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张精美的便利贴飘然落下。
清秀的字迹,没有署名,他已经猜出它出自何人之手。于是,他的大脑又一阵眩晕。
果然,在最后一缕夕阳即将没入地平线时,头戴黑色风帽,身着紫白相间紧身运动外套,,粉红色短裙的左霖出现在宿舍门口。清凉的晚风卷起她的长发,迎着天际的红色飞舞。曼妙的躯体,和着裙摆,更添一丝妩媚动人。
此外,她的右手还掕着隆重的慰问品——一大袋各种类型的感冒药。
楚非调侃道,我估计这么多药可以开个药房,要不你来做老板娘。左霖的脸泛出迷人的绯色,不由他分说,温度计已经被塞入口中,谁让他乱说话。
渐渐地,六个月前的圣诞浮现在眼前,清晰历历。
(二)
十二月是雪的季节,尤其是在这座南方小城,雪更是罕见。漆黑的夜空中纷纷扬扬,像是白色的精灵,在楚非和蒋晓雨的羽绒服上欢快地跳开。
那时候,他还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晓雨,你说我们去哪儿看雪呢?”楚非把她的衣领向上拉了拉,然后在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上轻轻哈气。
“随你,陪着我就好。”她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心虚,默默低下头。
“怎么了?不舒服吗?”楚非的话是那么真诚,让人不忍拒绝,可那件是必须得说。
“没什么,楚非,我……”伴随着蒋晓雨的尖叫,一个女孩不偏不倚晕倒在楚非的身旁。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抱住女孩失去知觉的身体。
蒋晓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扭头就要离开。
他慌了,连忙扯住她的衣袖,却换回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楚非,我们不合适,分手吧,我今天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并不是为什么看雪。”她将他买给她的圣诞礼物小心翼翼地还给他,看得出来,他的手在颤抖。
“晓雨。“他轻呼一声,苍白无力,无奈,渴望,悲痛,柔情,瞬间迸发出来。他迷离的眼睛是如此动人,他不敢正视,至少他怕自己一动容,就会让她犹豫,难以抉择。
楚非没有接礼物,轻松一笑,不再问为什么,藏起隐忍的悲戚,转身抱着怀中女孩向医院方向跑去。没有再见,没有告别,十二月的雪花很快掩没了他或深或浅的脚印,也掩埋了冬天的泪水。从那之后,他们没有联系。
世界本不应该转得这么快,楚非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它的脚步,然而事情总这么巧,你总是踩着逝去的时间寻找下一段故事。
那天,有人在校区中心湖畔旁的草坪上发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楚非,依稀可以听到他的嘴中重复着某个熟悉的名字。
左霖醒时已经是凌晨,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但她模模糊糊感觉有个男生抱着她,不顾一切地飞奔。她甚至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火热的心跳。
她从护士那里知道了楚非,因为病人家属那栏填的是他的名字。他怎么可以填家属栏,左霖在心里嗔怪着。
“你男朋友对你真的很好,你晕倒后,他心急如焚,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离开了。”正帮她盖被子的护士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她很想解释她并不认识楚非,可她还是忍住没说。左霖悄悄用双手遮住脸上的春色,其实有一个叫做楚非的男友也不错。这是一个二十岁少女的心境,即使她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女友。
(三)
“你说左霖是不是喜欢你,要不怎么没看见她关心过我们。”聂子苒凑过来,一脸坏坏的笑。
“无聊。”楚非故意将耳机的音量调得很高,但左霖两个字就像魔咒,从聂子苒口中蹦出,再蹦进他的耳朵,挡也挡不住,让他忽然间不得不去想她。
聂子苒和他从高中就是哥们儿,一起追女孩,一起考大学,甚至真考上大学后,他们又被分在同一间宿舍。所以,楚非有什么心事他总能猜到,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天使般的罪恶王冠主题曲从枕头下的手机响起,他仅瞥了一眼,就按下了接听键。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见你出现在体育馆前,否则。”手机另一端传来头痛的邀请,然后“啪”的一声,通话无由地被挂断。楚非叹了口气,从床上跃起,匆匆穿好衣服,也顾不上形象,拉开门就冲向体育馆。
聂子苒望着楚非绝尘而去的身影,拿过一本过期的动漫,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红颜祸水啊。”
空气中停滞着闷热,一轮艳阳灼烧在天空之上,偶尔会有丝风意荡过树梢,随即混合着蝉鸣消失在叶端。四周的建筑摇摇晃晃,也许是我看花了眼,他怎么还没有来。
“你迟到了哦。”左霖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靠在玻璃门上。
楚非理了理苍乱的头发,赔上一副笑脸,“对不起,让我的左大美女在烈日下多晒三分钟,应该写检讨。”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暧昧,什么叫我的左大美女。楚非偷偷从眼角瞄了瞄左霖,对方似乎也在看他,两个人不说话,保持一种微妙的尴尬状态。
幸运的是,体育馆里突然冲出来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孩,连推带搡把左霖拉近里面,替他们解了围。
他擦去脑门上的汗,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到左霖就会口不择言?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这种想法一直徘徊在脑中,跟着他进入体育馆,跟着迎面的空调风一起投向台上的女孩。
左霖已经换了一身素裙,站在舞台中央。楚非这才想起今天是系里艺术节的彩排,怪不得左霖会十万火急地让自己来体育馆。那她不也会在这里,果然,他扫视到某个角落中一道复杂的目光。那是蒋晓雨。
他没有再看过去,而是转向舞台。台上的左霖给他抛过来一个微笑,他打个手势,表示一切安好,让她专心表演。紧接着音乐顺着帷幕响起,白色的身影翩然起舞,像只蝴蝶,在自己的掌心盈盈展翅。
记得,左霖的每一步舞姿都像是为楚非而跳,频频回眸,将所有的情感全部交给他,这是少女的心,楚非不懂,可他却能明白,此刻,天和地之间只剩下他和起舞的的左霖。
(四)
蒋晓雨走过的时候,左霖正在修理一只不听话的鸡腿,她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自己说话,干脆装沉默。
“嗨,蒋晓雨同学,我身旁还有空位,你要坐吗?”端着午餐的蒋晓雨一咯噔,蒋晓雨同学,是他给我的新称谓吗,他以前从不会这样叫我。现在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因为喊她的是楚非,她最想和最不想面对的人。
“晓雨,我找了好久,你怎么跑到这儿里来了。”一个男生焦急地握住蒋晓雨的手,隔开她与楚非的视线。“我没事。”她淡淡回应。
楚非懒得抬头,反正早就听说过他,孙欣,政法系学长,高大帅气,而且父母系属高官,总结起来比自己强上百倍。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孙欣扑面而来的威压和轻蔑,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能幸福。脑子里这样想着,手又不自觉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左霖碗里。
孙欣不屑的目光扫过楚非和左霖,“晓雨,我们走,有些人看了心烦,跟苍蝇差不多。”
本来左霖整张脸几乎已经埋进碗里,听到这话后,他实在忍不住要替楚非伸张正义,却不料楚非先她一步拍案而起,冲孙欣吼道:“姓孙的,你给我听着,你可以侮辱我,也可以痛恨我,但请不要对我的女朋友指手划脚,她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价。”说罢,他拉过一脸惊愕的左霖,用洁白的衣袖替她擦去嘴角的油光,接着牵起她的小手,在众人注视中走出食堂。
蒋晓雨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忽然感到什么东西碎了。他的话摆明了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她与他无关,谁又与她有关?是那个埋着头的女孩吗?他在我面前宣布他的女朋友是别的女生,那我又算什么?
当初,只是一时冲动,如今却无法挽回。爱情就是这样,因为一个感动可以天荒地老,因为一次冲动可以形同陌人,永远不会是童话里说的那么美丽。而他离开她,不需要多少理由,他爱上别人就够了。
巨大的梧桐树把婆娑的树影投射在经济的林间小道上,空荡荡,午后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楚非和左霖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鞋跟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同时也敲在惴惴不安的楚非心上。
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的啜泣,“左霖。”他轻呼一声,像是魔力的磁铁吸住了两人的脚步,她回头,他抬首,深情地凝望。
“你,刚才说的那段话是为了气蒋晓雨,还是,”他犹豫片刻,难以启齿,又在嗓尖蠕动,最终吞吞吐吐把心里话喊了出来,“还是真的把我当你女朋友?”她的眼睛闪烁着泪光,她的语调中透着诚诚。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现在她只需要一个答案。
下一秒,她已无需考虑这么多,楚非的手臂缠过她的腰肢,将她抱入怀中。
“你看,我说你会我的老板娘吧,现在你跑不掉了。”她感受到他的温度,就在接触的瞬间。爱,花开绽放。
(五)
就在楚非向所有人公布他和左霖恋情之后的第二天,他听到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蒋晓雨和孙欣和平分手。他明白蒋晓雨找男朋友是为了试探自己,看他会不会挽留她,可她错了,世界不可能围绕她旋转。但值得一说的是,他真的爱左霖。
时光匆匆,剩下的一年如浮云流水,逝去不再回来。明天,我们不得以说再见,各奔前程。
左霖已经决定了,他要跟楚非一起去北方的某座城市,即便只能住阴暗的地下室,只能啃干硬的面包,楚非陪着她。她听说北方有很漂亮的雪夜,她想除非陪她一起去看,就像两年前的圣诞节一样。
毕业酒会上,西装革履的楚非故意坐在偏僻的角落,有一杯没一杯地自斟自饮。
左霖撇下滔滔不绝的聂子苒,过来关切地问:“心情不好吗?”
他站起来,若有若离的眼神,不说话,牵过左霖的手,摇摇晃晃消失在大厅明亮的灯火中。
夏夜朦胧,清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脸庞,顿时酒醒不少。应届毕业生沉浸于宴会的欢乐,没人会注意他们,所以,仿佛可以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裹挟泠泠的泉水。
他紧紧抱住左霖,生怕失去她。左霖忍住疑问,配合地向他怀里缩了缩,让他感受她的温暖,消靡他的伤痛,虽然那道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久而,他忽然松开她,冲到不远处的湖畔边,歇斯底里地大喊:“蒋晓雨,我不再爱你,不能再爱你,但我可以想你,在云端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在这片湖畔,他和蒋晓雨在适合的季节相遇并相爱。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留在心海深处,唯有她的软语轻盈。
“楚非,如果以后我们分开,可以在云端想我吗?”她这样说,如果我们不能看见彼此,那时候,我们要同时仰望天空,寻找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他或她。云,淡淡地,一如约定,守候终生。
左霖努了努嘴,却不发脾气。爱情是自私的,你或许会为一个人付出全部的爱,而不能拥有她整颗心。不要责怪自己无知,也不要责怪他花心,毕竟路是自己选的,他能爱你已是最大的回报。
路旁的一棵树后,女孩泪迷双眼,原来他的心里还有我。柔嫩的双膝跪在枯藤上,竟感觉不到疼,心扉斑斓。
也许多年之后,会在某本笔记本里掉出一封未开启的道歉信,楚非并不知道;也许他和左霖总会在生活的城市巧遇蒋晓雨,始终像云在自己的天空;也许当初先邂逅左霖,陪在身边的就会是蒋晓雨。
假设不会变成现实,在懵懂的花年里,遇见你,一起写我们青春的故事。
我,还是会在云端想你。